径直将黑塑料袋扔到了后座,他双手插进黑色的风衣口袋,看向正前方迷离的灯光:“去郊外。”
司机缓缓回过头,踩下油门。
这夜变得森冷又可怕。
足足行驶了一个小时,才抵达郊外。
从车窗里乍一眼望过去,这是一片荒地,地上生了枯败的草,远处是光秃秃的树,在风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再远些,有零星灯火,那里住着人。
黑狐转过头来看着那司机:“停车。”
一路无言,一道低沉又沙哑的男声乍然想起,司机只觉的干透的后背又出了一层汗,他浑身一抖,踩下刹车。
由于突如其来的刹车,整个车子都朝前甩出去。
后座的黑塑料袋“噗通”一声砸在车垫上,沉沉的响声。
司机不敢朝后看,亦不敢看向黑狐,他目视前方,瞳孔缩到极小,那是人在极度紧张时才有的状态。
黑狐没看他,他只淡淡的吐出一句:“在这里等着,敢走,我叫你有去无回。”
寻常人说这话大概别人只当是智障,但他眼前的这个人,他淡淡的嗓音里分明含了一股致命的震慑力。
司机不敢轻举妄动,他开口:“好。”
这个人浑身都透着一股亡命之徒的凌厉,他的话,他不得不放在心上。
黑狐很快下车。
他走至后座,拉开车门把袋子拎下来。
用了关上车门,整个车身都跟着一震。
他没再跟司机说什么,径直朝前走去。
他没有走很远,在一棵树旁停了下来。
这树已经完全变得光秃秃,枝桠以一种奇特的姿势蔓延着,不知要蔓延至何方,总之,叫人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他将黑色的塑料袋随手一扔,又拿出纸将上面的指纹消干净。
黑色塑料袋里昏迷的两人已经被催眠,关于昨日发生的种种都不会记得,等到明天,当太阳升起,当他们被附近的村民所救下,这件事将彻底过去了。
他起身,起身的瞬间松开了手,手里的纸很快被风卷走,刮到不知名的地方。
他迎着风,风将他的衣角吹的猎猎作响。
他没有回头。
等他折回身来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那亮红车还在等着,微弱的车灯是这附近唯一的光亮。
黑狐没有任何一丝的意外。
这个司机做的很好,他很识时务,他方才的话,不仅仅是威胁。
如果他真的逃跑,他不介意将这句话变成现实。
他走过来,坐进车里。
车窗升起来,一瞬间隔绝窗外的寒风。
黑狐靠在座椅里:“按原路返回。”
车厢里很静谧,他闭上眼。
司机偷偷摸摸的从眼皮下扫他一眼,乖乖的发动了车子。
车子再回到茗香湾,已经快要黎明,天际将亮未亮,透着朦胧的深蓝,像是蒙了一层面纱,神秘而美丽。
黑狐睡着了。
不过杀手睡觉时,很浅眠,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会叫他们立刻睁开眼。
茗香湾门口快到时,察觉到车速变缓,他睁开了眼。
红色的出租车恰好和那辆停在路边的桑塔纳擦着过去。
那是警方的车。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这车在茗香湾后门停了整整一晚,尽管隐蔽在一棵树后,尽管是最普通的牌子,可依旧无济于事。
在擦着过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那辆车里的人,一共三个,睡的东倒西歪。
他无声的勾唇。
一群不自量力的蠢货。
车子在五分钟后停下。
司机出声,声线颤抖:“先生,到了。”
黑狐坐在座椅里,双手依旧插在口袋,漫不经心的盯着仪表台上的卡牌,卡牌上印着司机的全部信息。
“刘洪生......”他慢悠悠的念出那三个字。
司机连腿都在打颤。
黑狐缓缓的扭过头:“我记下你的信息了,今天的事情你要敢说出去,方才车后面人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他微微眯起眼的时候,那条刀疤也会跟着扭曲起来,像是一条拧在一起的蜈蚣,让人不寒而栗。
司机忙不迭的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黑狐说:“很好。”
司机终于敢抬起头,战战兢兢的看他的背影几秒,猛地踩下油门,红色的出租车一路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茗香湾别墅。
黑户离开后,蓝昭没有久留,她捂着嘴打着呵欠上了楼。
蒋佳然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又回头看了一眼时间,三点多一刻。
这个点儿看起来似乎是个睡觉的好时候,可惜,她毫无睡意。
当胜利握在手里,那种掌控全局的难以言说的兴奋感在她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里叫嚣着,她甚至激动到浑身都在颤栗。
她推着轮椅迫不及待的去了走廊。
她已经忍不住想要看一看,那个女人会以怎么的姿态跪倒在她面前。
这次,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像上次那样的邻牙俐齿,那样的咄咄逼人。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勾起了唇。
那笑意在黑暗里透出几分惊悚。
“吱呀——”一声,她伸手推开门。
按下开光,灯光一瞬间点亮这黑暗的角落。
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血迹斑斑,那血迹早已干涸,不再艳红,变成了黑紫,空气里漂浮着血腥的味道,不是人血,是鸡血的味道。
这味道太过难闻,散发着一股子莫名的腥臭。
蒋佳然皱起了眉。
须臾,那避开那摊血,缓缓的推着轮椅过去。
这一次,那女人终于不是睡着的。
她几乎是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抬头,一双眼里充满了恐惧,沙哑的女声落在这空旷的房间,她问:“谁?”
她的呼吸很急促。
蒋佳然透过铁笼的缝隙去看她。
她就缩在铁笼的最里面,双手护在胸前,不停地瑟缩着,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
可这只受伤的小兽没能勾起她的同情心,蒋佳然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放大开来,于清冷的面上,像是一株罂粟,美丽,却带着剧毒。
她开口:“秦挽歌,还认得我吗?”
秦挽歌所在角落里不住的摇头,面色扭曲而痛苦,她看着蒋佳然,眼睛瞪的老大,她不停的重复:“不,我不认识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破衣烂衫披头散发的模样,像是街头最肮脏的乞丐。
蒋佳然双手抱臂审视着她的癫狂,审视着她的惧怕,像是一个冰冷的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在在烈焰中痛苦的挣扎。
她越是痛苦,她就越是开心。
征服一个人的感觉,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体验。
蒋佳然咯咯的笑起来,笑声在这静悄悄的房间里显得可怖至极。
须臾,她不再笑,她微微俯下身来,一双黑眸透过缝隙直视着蒋佳然,她问:“秦挽歌,你还记得江衍这个名字吗?”
“江衍,江衍......”秦挽歌垂着脑袋怔怔的盯着地面,不断的呢喃的。
几秒,她却突然疯了一般的从角落里起身,步履蹒跚的扑倒铁笼前,她几欲目眦尽裂的看着她:“江衍,江衍在哪?我要杀了他!”
她的眼里有着着天底下最为浓烈炙热的恨意,像是一团熊熊的火焰,不止息的燃烧着,仿若有着将一切都燃为灰烬的力量。
她的双臂突然透过铁笼的缝隙朝着蒋佳然的脸抓过去。
蒋佳然吓到后退一下,差点摔倒在地,垂在脸颊两侧的头发却还是被秦挽歌拽掉几根,头皮都扯的生疼。
她按着脑袋皱着眉头看着秦挽歌,不屑的吐出三个字:“疯婆子。”
秦挽歌像是没听见,她的双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挥舞,她的眼眶猩红着,她凄厉的声音在房间里不停的回转:“江衍,你还我女儿......女儿......”
蒋佳然看着她这模样,过了一会儿,意味不明的冷笑一声,转身离开。
最爱的人变成最恨的人,这种滋味一定生不如死。
当初她抢走她的人,现在,这一切都应当是她咎由自取。
痛吗?
被江衍推开时,她也是这么痛。
她的痛,她也总该感同身受一次。
关上门的那一瞬,蒋佳然回头看,眼神森冷寒凉。
在最昏暗的角落里,那个女人嚎叫着,歇斯里地着,她的嘴里,不停的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从前,这个名字于她来说是爱,而现在,这个名字于她来说是恨。
这样的恨,她倒要看看,他们怎样回到过去。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