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难得见灵犀为了别人的事奔波,她想了解她心中的想法,就故意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皇妹说来听听。”
灵犀一皱眉头,“崔公官居一部尚书,不惧明案,但惧人言。林州那贱民要死要活地告了一状,朝中流言四起,不明真相的都以为崔公真的以权谋私,提帮包庇亲信,不管是否有证据,不管证据是否确凿,事情没有结果之前,崔公都要背着黑锅被人议论指点,皇上如何不解。”
毓秀摇头笑道,“我并非不解,只是这事急也急不来。事到如今皇妹还看不清,这事远远没有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这一局棋,以一颗微不足道的小子,牵扯了礼部户部,借一件民案,把矛头指向了初元令。”
灵犀冷笑道,“皇姐休怪我多言,时至今日,我也不懂你当初选择外籍入籍做初元令。”
毓秀笑道,“若皇妹处在我的位置上,你会以什么做初元令?”
灵犀思索半晌,轻哼一声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选让外籍士子入籍。母上在位的时候,那些外籍士子就大闹过一场,母上不准自有她不准的道理,皇姐又何必执意违逆母上的意思行事。”
毓秀摇头道,“母上当初之所以没有马上应允那些外籍士子的请求,是有母上的苦衷,她心里未必不曾对那些士子动了恻隐之心。这其中的内情,你我都不知晓,我之所以会选这个做初元令,也是为了让我西琳开科取士更加公平公正。那些外籍士子纵使再有才华,进位也只能止步于举人,这些人一旦做了一人官员,明知晋升难上加难,必定在任期能占就占。初元令只是第一步,从生员开始,我要一步一步肃清西琳的吏治,彻底改变外籍不得会试,胥吏不得为官的规矩。”
灵犀两眼茫然,“胥吏者,都是一些蝼蚁一样的人,皇姐何苦把心思花在他们身上。你下了初元令已经得罪了西琳籍的士子,那些人心中存了嫌隙,来日就算做了官,做的也不是皇姐的官。”
毓秀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灵犀半晌,轻声笑道,“皇妹能想到这个地步,比从前已有进益了。崔大人的事,我已派惜墨去林州查清前因后果,来日三堂会审的时候,必定会还崔公一个清白。让我惊异的是皇妹你肯为崔公奔波,看来你在礼部供职这些日子,同崔公学了不少道理。”
灵犀面上闪过一丝赧色,攥拳说一句,“我这一趟进宫来,不止是为了崔公的事,也有一件事不得不禀报你知道。”
“什么事?”
“左都御史在朝上欲弹劾崔公那日,姜壖秘密派人接了西疆的阿依郡主,连夜去了相府。”
灵犀说的事,毓秀自然一早就知道了。修罗堂当日就打探到了消息,凌音禀报的时候,毓秀认定姜壖只是欲盖弥彰。
西疆与巫斯的郡主,除去即将嫁往南瑜的古丽,还有三个是姜舒两家拉拢的对象。姜壖接阿依郡主进府虽是秘密行事,却未必代表他选定的皇位继承人就是阿依,毕竟姜壖深谙虚虚实实之道,为隐藏真正的意图用的一招障眼法。
这些话,她自然都不会同灵犀说。
“皇妹从哪里听到的消息,消息是否无误?”
灵犀犹豫了一下,直言道,“欧阳苏离开容京之前,将几个心腹暗堂使留给了我。”
果然如此。
南瑜暗堂的高手,查起事情来同修罗堂不相上下,灵犀有了这些人从旁助力,于她来说是福是祸,还是未知之数。
“皇妹是担心姜壖与阿依郡主见面,是暗地里有不可告人的图谋?”
灵犀讪笑道,“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皇姐的,姜舒两家原本都把宝压在我身上,经过帝陵里的事,他们都决定改换扶植的对象。”
话说的倒直白,毓秀也不废话,“皇妹所谓的扶持,是说若有一日我死了,姜舒两家会拥你上位?”
灵犀两颊绯红,“皇姐如此说,叫我如何自处。”
“你我姐妹,不必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皇妹今日进宫来见我,是自觉储君之位不保,才找我想个对策?”
灵犀面露难堪之色,半晌才答话道,“所谓皇储之说,于我来说也是虚无缥缈。没有皇姐的明旨,我只是皇位的第一顺位人罢了。如此名不正,言不顺,实在难以服众。来日姜舒两家真的下定决心扶植阿依等人,我一无实权,二无兵马,恐怕也夺不得皇位。”
毓秀看着灵犀,冷笑道,“皇妹所说的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死。”
灵犀蓦然听到一个“死”字,禁不住就是一愣,吞吐道,“皇姐……怎么这么说?”
毓秀呵呵笑道,“若是我活的好好的,江山坐的稳固,你们又何至于为皇储的名分争来夺去。”
凌音自知失言,一张脸红的像烙铁一般,“说是我口无遮掩,不懂规矩,皇姐不要放在心上。”
毓秀摇头轻叹,“不必说了,我都明白。我不是刻意要为难你,如今的朝局本就如此,我从坐上皇位的那一日起,就知道我手里攥着的所谓皇权危如累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