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满饮了一杯茶,对姜郁笑道,“我要说的,并不是欧阳苏来西琳所为何事,而是之前我向他借了暗堂的暗卫,替我去查一些事。”
“公主查了什么?”
“我查什么伯良不必知道,我要对你说的,是那些暗堂暗卫在无意中发现了什么。”
姜郁隐隐觉得灵犀要说的事同舒娴有关。
果不其然,灵犀再开口,就挑眉对姜郁啧道,“修罗堂的传说,伯良必定也听过。我本以为皇姐上位之后,那些所谓的修罗使者一直无所动作,直到最近,暗堂使回报给我他们暗中撞破的事。”
姜郁故作漫不经心,低头喝了一口茶,“公主想说,被你借去的暗堂使无意间发现修罗堂的人在调查舒家?”
灵犀嗤笑道,“若他们查的是舒家,倒还算合情合理,可惜他们查的不是舒家,而是你。”
“我?”
“确切的说,他们查的是你母亲的事,换言之,皇姐在查你的身世。”
姜郁心里吃惊,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他虽然一早就料到毓秀会怀疑他的身世,也会派人追查到底,可他没没想,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早。
他最不愿面对的事也无过于此。毓秀对他的身世生疑,起因必定是她对他和舒娴的关系生疑,即便最后她也弄不清他与舒娴真正的关系,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他们的关系就会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
灵犀见姜郁皱了眉头,一脸忧虑,不免也有些惊诧。她记忆里的姜郁,一向沉稳冷静,极少有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的时候。当初在帝陵,她就感受到了他对毓秀态度的转变,如今看来,他必定是因为在乎,才担忧自己秘密败露。
“天下间知晓伯良身世却还活着的人,除了舒娴,就只有我。你我相伴这些年,大多数时候都在你争我斗,面上和谐,实则心离。我对姜家有什么价值,我并非没有知觉;我在你眼里有什么价值,我也心知肚明。即便如此,我也一直认定你我同气连枝,面对生死大事,就算为了利益,也不能袖手旁观。皇姐既然对你的身世生疑,要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到姜相耳里。情势如何危急,不必我过多赘述。为今之计,只有你对皇姐坦白,亡羊补牢,瞒住姜相,否则,你恐怕会落到和你母亲一样的下场。”
姜郁虽极力掩饰情绪,却还是掩饰不住他目光的闪烁。
灵犀一声轻叹,起身告辞,“我从前以为,皇姐愚蠢愚善,现在看来,她虽不愚蠢,却还算愚善,我在帝陵里那么对待她,她非但不杀我,连惩罚都只是小惩大诫。你若早些对她直言,凭她对你多年的感情,就算不帮你,也不会对付你。你面对她总比面对姜壖好得多。”
姜郁不置可否,只冷笑道,“说到小惩大诫,一月之期未过,公主本该在府里禁足,你今日贸然进宫,分明是抗旨不遵。”
灵犀笑道,“皇姐为掩人耳目,禁足我的事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她为了不闹出是非,也并未免了我的前朝。今日进宫之事,也是她首肯的。我不会出席后日的宫宴,之后也只有崔尚书一人护送欧阳苏一行出城,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姜郁难得在灵犀面上看到如此哀伤的表情,有一瞬间,他竟有些感同身受。
灵犀望着姜郁的蓝眸,莞尔一笑,拉着他的手,一路拖他出宫门,“我从前一直以为伯良同我是一样的人,多情而不专情,心不会只停留在一人身上。如今看来,似乎是我看错了。伯良与皇姐才像同一类人,只要喜欢上什么人,心里就只容得下这一个人。”
姜郁推开灵犀的手,似笑非笑地说一句,“宫门已到,恕不远送。愚以为,是公主看错了。西琳皇族的女人,都如公主一般,多情而不专情,心不会只停留在一人身上,皇上当然也不例外。”
灵犀一皱眉头,摇头笑道,“罢罢罢,你看不清也罢了。依皇姐的秉性,就算她懂得退而求其次的道理,也不得不接受退而求其次的结果,她心里却最清楚喜欢的是谁,伯良好自为之,你就算得不到她的心,也要耀眼到让她无法忽视你,否则你胸怀的那些抱负野心,恐怕一辈子也得不到施展,连做她的次选也没资格。”
姜郁冷颜道,“公主的话,我都记住了。也请公主好自为之,不要再妄自动作,自毁前程。”
灵犀讪笑着离去,姜郁在她背后轻咳一声,自回永乐宫。
一行人走出一段距离,云泉才上前对灵犀道,“公主本是一片好心,却不知皇后是否领情。”
灵犀轻呼一口气,“救他就是救我自己,无所谓好心不好心。我会保他,他也会保我,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云泉见灵犀戚戚然,就猜她在为欧阳苏伤怀,“回府之后,叫他们给公主演一出滑稽戏解解闷?”
灵犀转头看了一眼云泉,轻声笑道,“今日日子特殊,滑稽戏就算了,看那些丑角在台上张牙舞爪,我非但笑不出来,恐怕还会哭上一哭。那些演戏的并不可悲,他们只在台上滑稽,且人人都知自己滑稽,我们这些把日子活成了滑稽戏的,可怜到连自己都不知自己成了别人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