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郁摇头道,“皇上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边说,一边也从盘子里拿了一块桃花糕尝了一口,“桃花早就过季了,他们从哪里弄来的材料帮你做的点心?”
毓秀笑而不语,心中却多了莫名滋味。
二人对面饮了一杯茶,说了几句闲话,毓秀便传宫人进殿,帮她梳头换衣,姜郁自回桌前批奏章。
周赟帮毓秀穿外袍的时候悄声对她道,“画嫔在偏殿等皇上示下。”
毓秀猜华砚是不想与姜郁打照面,所以才特别等在偏殿不叫声张。她想的当然也是能瞒一时是一时,于是就特别吩咐侍子们守着姜郁。
毓秀悄无声息地出门,一进偏殿就看到已换好便装的华砚。
华砚轻装简行,背后的包袱十分严实,看起来倒真像一个逍遥剑客。
毓秀想起他们从前一起出行的那些时光,曾经见过的人,好坏办过的事,一时感慨万千。
华砚面上的笑容也别有深意,“皇上可有交代?”
毓秀摇摇头,轻声笑道,“惜墨见机行事就好。”
二人相视一笑,毓秀上前握了握华砚的手,在他耳边轻声道,“今年有一个茂才出身的外籍士子被我放出宫了,现在国子监读书,名叫步尧,今早我已对陶菁交代了,你见了那击鼓喊冤的人,再见一见步尧,切忌偏听偏信。”
华砚嗤笑出声,“皇上是怕我偏听小人之言,落入别人的圈套?”
毓秀笑道,“以惜墨看人的本事,我自然是不担心的,你早去早回,回来同我一起用晚膳。”
华砚温声应了,等毓秀出门,他就悄悄上车,一路出宫。
从善楼的幕后东主原是华砚之父,自从华笙从边关调回京城,百里枫就悄悄在闹事开了一间酒楼。
毓秀小时候很喜欢吃从善楼做的菜,华砚就经常偷偷拉着她出宫来耍玩。
当年那个因老父冤死,借赶考之机进京告御状的少年,拼死拦在刑部郎中的轿子前。那才上位的郎中,也不过二十二岁年纪,他对少年动了恻隐之心,就在少年受杖刑时塞给他一条白绢,上面是淡淡血迹写成的七个字,从善楼,皇储殿下。
自此以后,从善楼就多了一支尚方宝剑。
华砚赶到从善楼的时候,楼下的戏台已开嗓唱戏。他找了一处僻静之所听了戏,又在二楼叫了一间雅房,召唤一个歌女吹拉弹唱。
几支曲子听完,歌女领了赏钱走了,仆役才带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到华砚房中。
青年形容憔悴,一脸病容,原本瘦削的身子也摇摇欲坠。他一进房,就看到佩戴银色面具的华砚,仆役示意他行礼,他就跪下对华砚行了一个礼,“小民拜见钦差大人。”
华砚挥手叫仆役退下,温声叫青年起身,“你叫什么名字,籍贯哪里,在大理寺门外击登闻鼓,所求何事?”
青年躬身拜道,“小民名叫刘岩,籍贯林州,今年二十一岁,茂才出身,因小民的父母原是南瑜人,小民一出生就归了外籍,当年进学之后,未曾中举,就不再考试,专心在家务农。小民家境还算殷实,因为一直是外籍的缘故,租用田地比本籍贵了一半的价钱。皇上新登大宝,颁了初元令,小民想早些入籍,递送申诉之后,本县的户籍官却因小民未曾厚礼买通,硬是将小民入了贱籍,不仅除消了小民的功名,更以重税取走小民家的土地。西琳法令,一人贱民,子孙也是贱民。小民觉得冤枉,层层伸冤,郡县州府,却无人为小民做主。”
华砚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点头问一句,“林州巡抚可是刚上任的贺枚贺大人?”
刘岩被问的一愣,半晌才答一句,“的确是贺大人。”
“那你告状可告到贺大人那里?”
刘岩忙低头回一句,“小民无权无势,无才无力,如何能见贺大人。各层官员敷衍搪塞,小民花钱疏通,也未曾得一个结果。”
华砚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岩,“就算你真有冤枉不得伸冤,万般不得已才想出击登闻鼓这么一个剑走偏锋的办法,却为何要不远万里来容京,在大理寺门外喊冤。大理寺的登闻鼓不同于州县衙门的登闻鼓,敲鼓之前要先滚万钉板;你若留在林州,寻个时机在巡抚大人轿前喊冤,只需受十棍杖。棍杖受了是皮外伤,在钉板上滚一滚,一不小心,恐怕连命都没了。你当初究竟做何打算,何不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