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出府安置了小王子,回来时远远就听到了闻人桀的哭声,她攥着拳头站在跪着的一群人中,心中的情绪复杂难名。
这个男人,害得她心里最重要的人受尽折磨,要是她能随心所欲,早就杀他一次又一次。他现在感受的痛苦,比起明哲戟,又算得了什么。
长久的等待之后,房里总算安静下来,袁氏吩咐盛了几盆热水,叫三个丫鬟端进门。
房间里的腐腥气让丫鬟们都不自觉地皱起眉头。闻人桀伏在明哲戟床边,安静的像死了一样。
三个丫鬟看到主子的惨状,一时面面相觑。袁氏冷笑着叫人将水端到床边,躬身对闻人桀说一句,“殿下,该为小王妃梳洗换衣。”
闻人桀抬头看了袁氏一眼,眼神凌厉如刀,“滚出去。”
袁氏一愣,似笑非笑地看着闻人桀,“殿下要皇上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这四个字如穿心利剑,闻人桀在听到的那一刻就卸去了强撑出的最后一丝力气,“把水留下,你滚出去。”
袁氏咬了咬牙,忍着心中怒气,带人出门。
闻人桀起身坐在床边,拿沾湿的丝帕帮明哲戟擦了额头,脸颊,下巴,脖颈。
他的指尖掠过她冰凉的皮肤时,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她的手,她的腰,她的腿,她的脚,她身上只有他才知道的那颗痣,她胸口为他留下的那条刀疤,袒露在他面前的一切都是对他的凌迟。
在这之前,闻人桀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袁氏之所以泰然自若的理由,是这床上的死人根本就不是明哲戟。
可他现在看到了,看到她的每一寸皮肤,他还有什么办法再欺骗自己。
她死了,他还有什么好活。
闻人桀仔细帮明哲戟擦干身子,又帮她穿上柔软的里衣中衣。外衣袍子都是她喜欢的,鞋袜却按照他的喜好。
他把床上的血褥一团扔到一边,放好枕头将明哲戟平整地安置在床上。
闻人桀靴子里有一把匕首,是他一直带着防身的。
匕首很短,却十分锋利,刺进心口,不会很痛,却能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解脱。
闻人桀躺到明哲戟身边,把残废的那只手塞到她手里,用另一只手握住匕首,对着自己的胸口刺下去。
他原本以为心脏会被刺穿,可最后刺进身体的却只有一个刀尖。
袁氏用暗器打落了闻人桀的凶器,跳进房时一身的凌厉之气,“我早知道……殿下想给皇上陪葬,现在还不够资格。”
闻人桀胸口的伤虽不致命,却剧痛难忍,“你算什么东西,也陪决定我够不够资格。”
袁氏斜眉冷笑,“我在皇上心里的确算不上什么东西,可我也知道,要拼了自己的命保护她留下的小皇子。殿下当初是如何许诺皇上的,你都忘了吗?”
闻人桀当然没有忘记,可那条路太孤独太辛苦,他失去了心里唯一的支撑,根本就走不下去。
袁氏上前一步,用绢布捂住闻人桀的伤口,“新入府的侧妃已经怀孕了,殿下当年中的毒……似乎真的解了。小皇子,极有可能是你的孩子。”
闻人桀如遭五雷轰顶,“你说什么?”
“我说的句句属实,之前侧妃身子不舒服,找御医看过,我心里疑惑,也暗自调查清楚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如何早说,我怎么忍心让皇上知道你在她身怀六甲,痛苦忍耐的时候,让另一个女人怀孕的事。你对不起她的事一件又一件,你有什么脸陪她一起死。”
闻人桀心中万念俱灰,即便是在不久之前他下定决心拿刀自裁的时候,也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绝望。
“袁依云,你好狠。”
袁氏轻哼一声,“我从来就不叫袁依云,我名字里的一是一心一意的一,从一开始,我就笃定了要做一件事。”
“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同我废话,你要干什么直说就是。”
袁氏看了一眼床上的明哲戟,“皇上是因为殿下才失去皇位。她的孩子本就配得上那把龙椅。皇上一死,琼帝必定于心不忍,就算他知道小皇子尚在人世,也不会把他接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你欠皇上的,请一并还给小皇子。你要履行你当初的承诺,给他他想要的一切。”
闻人桀双唇失了血色,魂也不是自己的,“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觉得那把椅子就是皇族想要的一切。我会履行我的承诺,孩子长大以后,若像你这般利欲熏心,我且冒天下之大不韪,成全他的皇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