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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10:02。
在这五分钟里,局面失控了。
QPR七分钟的绝对优势后,“泰坦”西奥法尼斯-吉安纳科普洛斯的出场强行为皇马扭转了局面。作为球队的最后一道防线,汉斯-巴赫迈尔可以看到最为全面的场上形势。他知道,现在的情况重新变得复杂了。
此时,在他背后的,不再是上半时的QPR自家球迷,而是不停谩骂和叫喊着的皇马球迷。汉斯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他更关心面前发生的事情。
就在一分钟前,希腊人头球摆渡给了维/尼修斯,巴西边锋又传给了他的同胞加布里埃尔-热苏斯——后者几乎没做停顿就直接穿了JT的档,然后杀入禁区。格伦从旁边马上靠上来试图影响热苏斯,不过巴西人完成了一脚极其诡诈的射门。
汉斯能感觉到,在那一瞬间,热苏斯在故意等格伦上来。但在格伦刚靠近却无法完全把脚伸出的时候,热苏斯选择了射门,这脚射门打向远角,但摆腿的力度却轻了一些。
汉斯有所有超级门将的直觉。从小到大,贝尔茨先生给他的军事化训练中就包含了这个部分——他让他在实战中要凭感觉来判断前锋的选择,而且一定要站住到最后一刻。
由于热苏斯的出脚,汉斯本能地移动了。由于他已经察觉到异样,所以下意识绷紧腰腹没有把身体完全甩出去。格伦在热苏斯出脚的那一刻也伸出脚来阻挡。
结果球打到格伦小腿下侧,发生了反弹。
这个球没有飞向远角,反而慢悠悠地折向了近角,汉斯全力用自己的腰腹肌肉把身体拽回,然后用左掌击向皮球——球擦柱而出。
热苏斯是故意的。
虽然这种折射球的轨迹不可控,但不是完全不可为——在训练中,派特和莱昂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只不过他们会把另一个皮球当障碍物,然后尝试一脚射门把两个球都射进。
热苏斯对时间差的把握到了极致,同时他右脚射门那下的力度很重要,并没有过于发力,但压低了球的运行轨迹,从而让球更可能弹到格伦的腿后再跟地面发生撞击,球就可能不规则地弹向球门。汉斯的神经绷得很紧,但没有过度紧张,对可能的突发状况保持了足够的警惕性。
可这还没完。
在那个“泰坦”上场前,QPR完全控制了局面,但现在的控球率基本是五十对五十。汉斯知道自己的队友们很强,皇马的球员们也很强,同时两队都有真正的超级巨星来领军——虽然汉斯认为派特要比热苏斯要强,不过QPR的中后卫的确也有能力上的短板,这让两队的实力基本变得均衡。
在这个时候——汉斯认为52分钟换人是一个比较早的时间点——皇马主帅率先引入一个X因素,将场上的平衡打破了。
曾几何时,汉斯也跟现在的本杰明一样,又或者不一样?汉斯不确定。但他确实研究过尼克-弗洛雷斯。他好奇她会爱上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直到现在,汉斯也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但跟弗洛雷斯的球队对垒多次,德国人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西班牙人的主动性和决断力很强。汉斯有时候想,这可能是他跟弗洛雷斯和派特最大的不同。他只有在球门前,主动性和决断力强。在情感上,他一直是个内敛的人。他没告诉过米娅他对克里斯汀那些朦朦胧胧、起起伏伏的爱慕。事实上他没告诉过任何人。然而,喜欢就像咳嗽,难以隐藏。又或者,他也不想刻意隐藏,喜欢克里斯汀-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他也曾问过她奇怪的问题,也曾邀请她跳一支舞。可是她拒绝了他啊。她从未用跟派特说话的语气跟他说过半句话,也从未像看派特一样看过他。他有什么办法呢?那个早晨,在哈灵顿,当伊恩那么告诉他,他不意外,但仍然难过。后来,他遇到了米娅。一个美丽的有趣的德国女孩儿。这个女孩儿此时正坐在看台上看着他。他知道,他有他的故事。
汉斯盯着场上。
泰坦是个很难搞的家伙。这个高大的力量型球员让皇马的推进变得顺畅。他们可以用最直接的方式,从空中和地面,以希腊人作为稳定的接应点,稳固出一个前场的阵地,进而逼迫QPR的球员退回去。几番下来,QPR的控制俨然无法维持。
汉斯想到贝尔茨先生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那大概是他十岁、十一岁的时候。
“守门员首先是个球员。你必须要有很好的用脚踢球的能力,你已经看到了最近的足球趋势,看到巴萨的巴尔德斯了吗?他的控球和传球多么出色。德国人同样可以做到这个,沙尔克04的那个曼努埃尔-诺伊尔,你看到他的脚下技术了吗?”
汉斯完全信任贝尔茨先生。他从来没有松懈过磨练自己的脚下技术,同时也会非常注意其他脚下技术好的守门员。对面那个皇马门将马特奥-迪亚兹,显然是有脚下技术的,汉斯知道这个很矮的西班牙门将不光是个扑救高手。
下半时们队友采用了很多的高位压迫打法,这样对手的球经常会被迫回到门将迪亚兹脚下。迪亚兹并不会跟队友做太多短传,在希腊人上来之后,他会直接长传向前找高大的泰坦。这么长的连接距离事实上是增加了很多难度的,但迪亚兹的长传非常准确,而且出脚也足够迅速。
汉斯记得,克里斯汀也用过这种打法,不管是最早那个冷冰冰的俄罗斯大个子久巴,还是巴舒亚伊或者菲尔,都曾经承担过类似的任务。但那几个人都是前锋,泰坦却是个中场。或许更像比利时的高大中场费莱尼,但这家伙比费莱尼还要强壮,停球、传球的基本功至少也是同一水准。
现在,这个家伙竟然开始冲锋了。
汉斯注视着眼前的形势,同时以点球点和小禁区的白线为参照,不断移动脚步,调整着自己的站位。他对球门的感知能力极好,无需回头也知道两根门柱的精确位置,这也得益于贝尔茨先生对他的特训:在其他小门将还在用小球门进行练习时,汉斯就在用七米多宽的成年人球门了。
但这个球有些难度。
子翔从左路和皮埃尔-荣凯打了个配合后下到底线,约翰一个趔趄没有跟住,子翔可以轻松传中。如果放任对手跳起在空中头球的话,那么汉斯几乎可以肯定,QPR禁区里没人能拦得住泰坦。希腊人无疑比自己高也比自己重,冲起来就像一头愤怒的犀牛向你奔来。
大个子已经借着此前二十米冲刺后的惯性,准备起跳。
绝对不能等他起跳。
汉斯一步迈出小禁区,先一步跳起。
更高更强壮的希腊人身体向前倾着跃向空中,马上两人就要相撞——
汉斯伸出双臂,狠狠把高速飞行的皮球钳在空中!
由于这个位置已经接近点球点,在这里门将不受冲撞规则的保护,汉斯为了防止被判蹬踏犯规没有在空中向前伸脚。
于是两个巨大的身体在空中砰地相撞。
汉斯和泰坦同时坠地。
坠地的一刻,汉斯感到了肋骨的疼痛,同时前臂也火辣辣的——希腊人攻城锤一样的头部硬生生顶到了他的左臂外侧,靠近肘部的位置。
不过,汉斯一直死死抓着皮球,没有松手。
泰坦看起来也很痛苦,裁判吹停比赛,两边的队医都跑上来。
爱丽丝问了一句,她很贴心,用了德语。汉斯没吭声,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前臂。冷冻剂马上喷过来。汉斯又指了指肋骨的位置。爱丽丝又朝那里喷了一点。
爱丽丝仍然用德语问道:“痛感到了什么程度?”
坐在地上的汉斯站起身来。“我没问题。”他瞥见另一边,希腊人也起来了。
爱丽丝想要碰触他的肋部来进行快速的触诊,但是汉斯用手推开了队医的手。“没事,爱丽丝。”他咧了下嘴。
爱丽丝看了他一眼,笑了,“他是‘泰坦’,但你是‘凯撒’。”然后她跟助手拿着医药箱走下场。
汉斯想,克里斯汀的挚友跟她一样可爱。其实,米娅也是这样的。
比赛只暂停了很短的时间就继续了。
汉斯站回到门线前,他感觉前臂的疼痛减弱了。不过肋部的位置还是有些疼痛。不过作为门将,有时就是这样,跟这个大个子碰撞完之后,汉斯反倒觉得更有斗志了。
这时他想起的,不再是贝尔茨先生跟他说过的话,而是克里斯汀跟他说过的。那是在2017年的夏天,他在首尔打世青赛,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你可以选择加盟拜仁、皇马、巴萨,但如果你的目标是世界第一,很遗憾,汉斯,你选错了。任何人都可以自夸,说自己是最好的。但现在你面前的,未来确定无疑会是世界上最好的主教练。我可以带领着‘小球会’击败瓜迪奥拉,与穆里尼奥不分胜负,所以,我也将击溃你所在的球队,无论你在哪里。”
那是他决定加盟QPR的时刻。
汉斯昂起下巴,扫了一眼边线。四年过去了,我们并肩作战。我们一起击溃了无数对手,我相信也包括眼前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