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脸“我根本不认识此人”的表情。那小哥反倒是笑了:“行行行,田小姐既然发话了。看在小沁的份上哥们几个也给你面子,那狗我们不动了。”说着,这个小哥招呼着其他几个师傅走了,留下她还在原地尴尬——
这……公司人生地不熟的,是不是说话太冲了?
不管了,她转下了楼梯想出去转转。但刚刚走到公司门口,忽然有人喊住了她——
“田小姐。”
她转身看到一个男人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的五官十分清晰明朗,但戴着一副厚厚的墨镜,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上下,黑色的风衣一丝不苟,手掌特别宽大。但最惹眼的是他拄着一根拐杖,这样的打扮在这栋高级写字楼里显得特别怪异。
“你是……”
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程昙,谢谢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是刚才……”刚才他们讨论的那个程先生?有一条很老的狗的程先生?难道他刚才听到了那些谈话?她立即不好意思起来:“见笑了。”
程昙侧着身子问她:“田小姐有时间吗?我的工作室在楼上,请你喝一杯茶。”
美男邀请,她不假思索答应了。但见程昙转身的时候,先用拐杖开道,她立即明白反应过来他是个盲人。但这个盲人只是转弯的时候试探了下路,然后轻而易举地走到了电梯前。她还怕他不会按几楼的按钮,没想到他很熟稔地按了七楼。
七楼是一个偌大的录音棚,程昙领着她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许许多多架钢琴——全部是老旧的钢琴。想了想,她立即明白了这个程昙的身份——盲人调音师。她以前看过一本书了解过这个行业:钢琴是非常精密的乐器,共有8000个零件,如果一个零件损坏了都会影响音质。所以专业的调音师就需要具备一双能够分辨各种钢琴音色的耳朵,从而找出钢琴的毛病进行调试。
坐下了,她看到外面的天台上扣着一只拉布拉多导盲犬正在暖洋洋地晒太阳。
“田小姐,喜欢明前龙井还是云南普洱?”
“普洱茶。”
程昙倒了一杯普洱茶,她轻轻喝了一口,才问道:“程先生,你在七楼怎么能听到八楼走道里面的声音?”还隔了好几个走廊。
“他们刚才在隔壁谈你,说你开口维护我的麦迪。”
“麦迪?”
“它在阳台上。”
这时候她才发觉这条懒洋洋趴在地上的狗是一条老狗,大概是发现屋子里来了陌生人。狗狗昂起了头向着她叫了叫。
她笑了笑:“程先生,你的麦迪多大了?”
“十八岁。”
十八岁就是人的百岁龄了,她正想去看看这条老导盲犬,狗狗的声音忽然凄惨起来。是狗的哭叫……她听过这种叫声。但这么老的狗哭叫起来就像鬼哭狼嚎一般,十分刺耳难听。不仅如此,整个走廊上都听得到狗的哭叫。
“程昙,你他娘把你的狗给我看好,打扰了人家大明星来录音我找你算账!”隔壁乐器间的王主任伸出脖子来朝这里喊了一句。
“先把大明星请来再说。”程昙的回话像是开玩笑似得,但表情很严肃。
田溪看得明白——这是七楼最里面的小角落,待着的都是一些很冷门的部门。
程昙又回头跟她说:“麦迪现在心情不太好。”
“不是。”她见过许多的老狗,所以明白这种叫声是狗的什么情绪:“程先生,你的麦迪是一条非常护主的狗。我来了,它听到了不一样的脚步声,所以很担心你的安全,朝我叫是威胁我离开你……”
程昙的手一滞,由于站的太快差点滑倒,还是她眼疾手快扶住了程昙。对方道了句不好意思就去够拐杖,她道了句:“我扶你走。”程昙没有拒绝,她就扶着他去了走廊,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这一条老狗的眼睛全盲了。
怪不得对声音这么敏感……
程昙蹲下身,握住了麦迪的爪子。麦迪嗷呜了几声,还是叫个不停。
她听了一会儿,也听明白了。于是也蹲下身,把手放在了麦迪的鼻子前。麦迪闻了闻,好像确信了她是安全的就不再哭叫了。回到了屋子里,程昙又给她续了一杯茶:“田小姐,刚才谢谢你。我虽然是麦迪的主人,但我从来不知道它的心情。”
“不用谢,程先生,我可以常常来看麦迪吗?”她喜欢这个调音室安静祥和的氛围,和外面那些弥漫着烟味和调笑声的房间不一样。
“可以。”顿了顿,程昙走到了一架钢琴前:“作为感谢,我给你弹一支曲子。田小姐想听什么曲子?”
她哪里知道多少钢琴曲,倒是有一首喜欢的:“《卡农》吧。”
程昙的手指微微弯曲,以指尖部位触键。指尖与键面成90度直角。然后开始弹奏。他的曲子一气呵成,优美舒缓。好像一杯清新淡雅的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