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落魄的情形和以往的同窗相见,书生打扮的林昇也自觉有些面色发热,只是……他抱了抱拳:“临县大水,我家中田产已毁,只有今年的秋试能得一线生机。“他叹了一声,微微晃神间想到林家少女那温柔的笑靥,立时吸足一口气:“还请赵兄带我去见老师。”
“以前的秋试,我从没去过,然而今次,我却想试他一试!”
“诸子经义我在家中也日日温习,早已熟记于心,有信心同天下士子一战。”
他眼中渐生光彩。
“好,好!以你之资,必能高中,以往你不愿涉足官场,如今下了决心,却是再好不过,往后你若能平步青云,为兄便也有同门之助了!”县丞哈哈大笑,随着林昇的出现,他的心思却早已从李副将身上收了回来。
橙黄色的日头西移,粉霞烟染了云朵,城门外的人流渐行渐少,县丞也不见了踪影。
……
蒙雨的傍晚,几匹马在官道上穿梭,其身后跟着两辆极为朴素的马车,车轮子咕噜噜的轧进湿泥里,发出‘噗噜噗噜’似泥巴沾在车壁上那种黏糊糊的响声,后头那辆天青色的车帘随风扬起,隐约可瞧见有两名形容憔悴的少女,还有几名伤痕累累的青壮男子,这几人无一不是面露菜色。
前头一辆坐着一个老者,他皮肤褶皱而苍老,眼睛深深的凹进眼眶,只是在看着外头微雨的时候,他习惯性的下巴微抬,眼眸清明一片。即便看上去瘦弱苍老,可老者的精神却比后面马车上的年轻人还要好得多。
“没想到是你……”老者苦笑一声,幽幽一叹:“十五年了……你沈家满门忠烈,他却听信谗言,忌讳你父,将你们沈家,一家老少尽数迫入蜀中,与外族夙战而亡,当真老天有眼,让你活了下来……”
“当年我苦苦哀求,却被幽闭入狱,再出来时,沈家人去楼空,已经晚了……十五年后,萧拓这个小人,再起手段,竟将莫须有罪名加于我身,今上的江山,只怕不出十年,便可尽毁。”
“不出十年?”沈泽喉咙一哽,一股灼热的气息猛烈冲向他胸口,十年太长,他怎么等得起?目光落在轻敲石响的雨帘中,他轻嗤一声,清冽冷厉尤带一丝杀气的语音似乎已就地生根:“血海深仇,怎能不报?不出五年——五年之内,国将不国,皇帝必陨。”
老者愣怔了一下,利落的摇了摇头:“即便有我做助力,现在的你,也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等日后抵达蜀中,你便会明白了。”沈泽不再多言,他伸手掀开帘子,外头一柄泛着蓝光的长箭生硬地擦过他的臂膀,带出一道鲜红色血迹。
“有敌袭。”他心头闪过危险的讯号,腕间一抹银光已挡下第二根长箭,正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匕首。山上一道隐约的人影再次弯弓而立,看样子似乎只锁定了他一人,沈泽身子一矮,抽出藏入车底的箭筒,以精巧的千机弩爆射而出。
三道摸不清轨迹的黑点自轻灵嘈杂的雨中倏然放大,那人瞳孔微缩,脚步妄图向外微移,然而还来不及避开便已仆倒。
沈泽心下一松,手臂上的伤口略有些发痒,他低头一瞧,原本流出鲜血的皮肉渐渐乌黑,雨声愈发加大,天上闪过一道沉闷的惊雷。
沈泽踉跄一步,头脑有些眩晕,眼底李副将惊慌失措的表情,和身后人一刻不停的呼喊……渐渐遥远。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天明。
沈泽以为他一睁眼便能看到鹅蛋黄一样的日头,却没料到,自己刚刚恢复知觉后,身体周围绵绵软软的,竟似被裹在几坨肥肉中一般,他眉头跳了跳,不知为何,他的耳边哼叽声不绝于耳,鼻翼间竟也嗅到一股浓浓的粪臭味……
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隙,首先是蜷成一圈的短尾巴,而后便是一只粉色的两瓣臀正直直的对着他的脸。
……猪?
“爹,咱们卖了这些小豕之后,真能盖大房子么?”女孩清脆的童音越来越近,随后彭通一声响,似乎是笼子被打开的声音。
沈泽微微一惊,心中充斥着一股莫名烦乱的念头。
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当然,这些猪可是稀有的东西,运到城里能卖大价钱,到时候莫说是盖房子,就是买下房子也绰绰有余!”一双粗糙的、男人的大手勾住沈泽的肚子,将他‘取’了出来。
沈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