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阿姐在赏心悦目之余,也格外多了几分耐心。她放弃了直接撑篙离开的打算,多问一句:“他们是什么人?都长得什么样儿的?”看这人的说法,那什么夺魂杀手的似乎还挺有名,好像随意拉出来十个人,倒起码该有七八个认识他们似的——但天皇老子都不一定人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呢!天策府下属军士,都有好些不知道宇文梓夜是圆是扁呢!谢梓澜也不觉得自己问这么一句就会露馅儿。
楚留香也确实没有多话,就着那样攀在竹筏边儿上的姿势,他一一分说:
“左又铮是皖南天星帮的总瓢把子,肤色黝黑,腰间常带一个翡翠鼻烟壶。
西门千是朱砂门的掌门,面庞白净,颊下微须,据说今儿穿了件朱红色的短袍,更奇特的是他两只手掌,左掌修长白净,右掌却因练得一手朱砂掌的缘故,粗糙已极,筋骨凸现,几乎比左掌大了一倍,摊开掌心,绝对是和他的衣服不差什么的朱红。
灵鹫子是海南三剑中的大师兄,黑面虬髯,身形魁伟高大——哦,他还是个道人,今天据说会穿着一身绿色道袍来。
至于札木合,却是纵横戈壁大沙漠已有三十年,号称沙漠之王,又号无影神刀,擅使一把大风刀——只可惜我们多年未见,却不知道他如今是胖是瘦,不过他身上肯定会带着一面银牌,上面刻的是只长翅膀的飞骆驼,而且身边很可能还会带着一个爱穿纱衣束银腰带的女子……”
楚留香将早先从五具浮尸上推断出的情况说得缓慢而仔细,他的眼睛也一直注视着谢梓澜,仿佛温柔多情,实则将谢梓澜脸上、眼中、甚至只是睫毛的一下轻颤、肌肉的一下轻微收缩,都尽收眼底。
名震天下十余年,能坚持着不杀一人的原则好好儿活到如今,貌似还活得很不错——自己活得不错,也能赈济他人,而且很显然的,不过是在船上休憩时偶然遇上几具浮尸,就这样巴巴儿跳入海中寻找线索、且很可能会继续锲而不舍追寻真相的作风……
好管闲事不杀人,还能活得这么自在的楚香帅,自然有一套识人之法。
未必能一眼看穿忠奸,但最起码的,这么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分辨她是否有说谎,还是有九分九把握的。
楚留香很期待能从眼前人口中得到些许线索,即使不是杀人者,也未必完全不曾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但很可惜的,谢家阿姐今儿虽是在海上待了大半天,却只是随波逐流跟着圣蝎小海豚玩耍,别说人或船,就是海豚之外的海洋生物,她都不曾多加关注。
哦,现在她注意到了。
一艘只比她这竹筏大点儿的木船,载着一个就算看不清也肯定是纱衣银腰带装扮的女子,在远处迅速划过。
谢梓澜见楚留香依然保持着那样双手和下巴搁在她竹筏上、仰头抬眼看她的姿势,便扬了扬下巴:“你说的其他人我都没有见过,但纱衣银腰带的女子——那不就是吗?”
楚留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远远的仿佛有一片黑色划过,说是小船也可能,说是海中稍微大一点的鱼类也可能,至于上面是否有纱衣银腰带的女子……
楚留香的嗅觉虽然不好,但他的视力一向很不错,可此时他什么也看不清,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谢梓澜。
点点头道谢,又提醒一句:“今日海上可能不太平,姑娘还是早些儿回去吧。”而后双手在竹筏上一撑,力道却轻到让竹筏稍微晃动都没有,他却已经腾身跃起,往后退出起码三丈有余的地方,才没入海中,而后只见一条浪花划出的白线,迅速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