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岭这才转过身,远远眺望赫连博离开的方向,迎亲的队伍已成为一个小黑点。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赫连博消失在潼关外茫茫的荒原之中,乌云翻涌,滚滚而来,云层中闪烁着雷电。
“忘了给他们带伞。”段岭说。
武独笑了起来,城楼下,突然传来费宏德的声音。
“少爷!”费宏德亲自爬石阶上来,段岭忙下去扶,费宏德气喘吁吁,一见面,段岭便知不好,多半有坏消息。
“探报回报。”费宏德急匆匆地说,“根据他们的监视,秦岭中马贼全部撤走了。”
“什么探报?”段岭不记得有过这吩咐,诧异道。
“我让他们去监视的。”武独解释道,“撤退方向呢?”
“马贼在秦岭最东边集结。”费宏德认真道,“只怕已经得到边将军无法行动的消息,打算前来攻打潼关了!”
这消息来得并不突然,段岭先前千算计万算计,就是为了避免对方骤然开战,然而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幸而朝廷派出的刺史已在路上,潼关虽然不稳,却仍有一搏之力。
段岭与武独对视,武独说:“你看能守多久?”
段岭答道:“你的任务是杀人,接下来,就是我的责任了,不要担心。但你要听我的。”
武独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说:“你有什么办法?”
段岭看着武独,问:“你信我么?”
武独皱眉,打量段岭,如同一下竟认不得他了。
“我这就去安排。”段岭说,“只要不出意外,一定能撑到刺史抵达这里。但刺史不会带太多的人,哪怕他来了,还是得靠咱们。”
这是段岭一生中所面临的最严峻的挑战,现如今,他终于得上战场了,不管新任刺史什么时候抵达,这一仗,他都必须打。
“你说。”武独道,“有什么办法,我倒是可以听你的。”
“报——”又有士兵上城楼来,朝段岭说,“王将军与谢将军回来了,请少爷到府中一叙。”
段岭朝费宏德点点头,三人便回将军府去。
两大箱金条摆放在厅堂中。
“全是金子。”
段岭一进厅内,王副将便报告道:“足足有五万两金子!”
段岭一看便知道二人先是瓜分了不少,起码有好几千两,也不揭破,朝费宏德说:“先生通知下去,把直到校官级的将领全部叫进来。”
趁着这时候,段岭铺开地图,看了武独一眼,并让两名副将过来。
“我们还有多少人?”段岭问。
“去除关外的巡逻军。”王副将刚拿过金条,心情明显很好,朝段岭说,“共计两万七千人。”
“两万七……”
“这是什么?”那姓谢的副将又问。
“这是党项马贼的伏兵地点,兵力是两万人。”段岭一手指着长城,朝东边挪,落到潼关,又说:“长城内外,俱是他们的兵。”
话音落,段岭观察两人脸色,心想马贼在潼关内活动,两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定是赫连达与边令白交易的一环,赫连达朝边令白卖马,边令白便对他渗透进来的马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先前打劫姚静的车队,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果然,两人表情都有点不太自然,对视一眼,段岭也不去说穿这些,又道:“我叔眼下卧床,不能行动,想来已走漏了风声,只怕党项人马上就要里应外合,攻打潼关。”
边令白平日里做什么,哪怕从不告诉手下,总是有迹可循,这两人隐约也能猜到一些。边令白若病重不治,赫连达便无法再收回欠债,趁着潼关无主将,对方极有可能攻打进来。
“费宏德先生已派出信使,星夜兼程,赶往西川。”段岭说,“报知朝廷此地动向,请两位过来,是问问你们意思,这潼关,咱们是就此弃守,分了钱财跑路呢,还是坚守片刻,待朝廷派出刺史,前来接应?”
“少爷说笑了。”那姓谢的副将名唤谢昊,是颍川人,原在将军岭下率军戍防,曾追随于李渐鸿身边,哪怕段岭不是故意激将,也不可能当逃兵。
“潼关一旦被党项人控制。”谢昊道,“中原便失屏障,姑且不说该不该逃的话,就算逃了,能逃到哪里去?”
段岭又看王副将,对方却不似谢昊坚决,笑道:“这激将法,少爷就不必再用了,忠心于少爷,一如忠心于将军。要怎么做,少爷吩咐吧。”
段岭要的就是这句话,说:“马贼集中起来,自然是要偷袭关内,而关外,一定还有正规军前来,我们必须兵分两路,一队尽早铲除秦岭中的马贼,袭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段岭在地图上画出马贼的线路,朝两人说:“两位,谁愿意去阻截马贼的,带上武独。”
武独在旁袖手旁观,沉吟不语。
“我去。”王副将答道。
段岭取出边令白的兵符,交给王副将,说:“必须速战速决,不求全军歼灭,务求乱其阵脚,以奇兵破之。”
王副将领了兵符,段岭又朝谢昊道:“今天开始,潼关严密防守,在关外、关内都布下伏兵,剩下的,听费先生安排。”
谢昊点头应声,先前费宏德通传的人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