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翼让他免礼,紧接着又认识了山羊胡子的贾赦,大腹便便的贾珍,满脸油浮的贾琏,然后才是贾宝玉。
那贾宝玉年月十七八岁,果然是面如满月,眉如墨画,生得精致喜人,只是多了几份女儿气,说起话来,也小声细语的,一点都没有年轻小伙的朝气!穆云翼又回头看了看旁边的以纯哥,只觉得比贾宝玉帅得多了。
贾政把穆云翼请进荣禧堂,如果是跟贾府相熟的北静、南安两边的人,便是王爷亲至,也不用这般正式,只因东平王府跟贾家关系没有亲近到那个份上,便显得严肃起来。
穆云翼把所有人都打量了个遍,心里头颇有些失望,心道原来看书的时候可以脑补对方是个什么行状,颇多期待,及至见了之后,也就那么回事,贾政古板,贾赦猥琐,贾珍更是满脸的酒色过度讨人厌,贾琏长得虽然凑合,但那双桃花眼总让穆云翼想起陈鹤轩,穆云翼对他没兴趣,要是王熙凤出来,穆云翼可能还有主动聊聊的兴趣。至于贾宝玉倒是够帅,又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看着也不觉得养眼。
说了一会场面上的客套话,穆云翼有些不耐烦了,就提出来要和贾宝玉单独聊天。
大家对于这个提议也没有感到意外,人家来的时候帖子上讲明了是写着拜会贾府的宝二爷,于是那些多余碍眼的,就都告辞出去了。
荣禧堂里只剩下穆云翼和贾宝玉,还有高以纯三个人。穆云翼看贾宝玉无精打采的,自己问一句,他才回一句,神情很是萎靡,便是大病初愈似的,忍不住就脱口问出来:“你是还在想你的林妹妹吧?”贾宝玉猛然间一抬头,穆云翼才知道这话问得孟浪了,作为陌生男子,他是不能随便问及讨论对方家里的女性的,尤其是没出过阁的小姐,急忙解释道,“当年……嗯,当年我曾经得林御史讲过一片文章,倒有半师之谊,听说他的姑娘没了,就来问问。”
他这话若是换个人,也能听出假来,偏偏贾宝玉不关心俗物,长年在大观园里跟姊妹们厮混,有限的几次出门,也只是和人喝酒吃饭,因此竟立刻深信了,提起林黛玉,他立刻便泪眼模糊:“林妹妹和我的心,全都白用了!”说罢就低声痛哭起来,“园子里的姊妹,一个个都去了,二妹妹嫁给了孙家,竟被折磨死了,三妹妹远嫁外藩,生离亦当死别,以后再无见面之日!我原想着院里的姊妹们都能这样,清清净净地活到老死,最后……”
穆云翼在心里头叹了口气:这娃果然是个痴的,贾家现在都到了危机四伏,大厦将倾的时候了,他还想只想着和姊妹们守着大观园……忽然之间,他又觉得,自己不也是把产业都抛开在外,一心要跟高以纯厮守一起的么?当日因高以纯而对这个世界绝望,自断了生机,与最后贾宝玉出家,岂不是相同的。
他在座上低声念道:“红楼梦!红楼梦!我得重活这一世,三年来,情到重时,便觉得真实,情若淡了,便觉得如在梦中。”又想起前些时自绝生机,魂游现代的事,似梦似真,然而现在亦似梦似真,竟不知现代是梦,还是古代是梦了。
他忽然间变了脸色,转过头去一把抓住了高以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有一天这梦若是醒了却又如何?最可怕的就是像大观园一样,有一个清静幽雅的圣境,顷刻间支离破碎成一片废墟,自己岂不是也像这贾宝玉一样了?
“元宝!元宝!你怎么了?”高以纯看他脸色不对,赶紧唤他。
穆云翼定了定神,吐出一口气,一瞬间终于了悟了佛家说的人间多苦,生老病死,恨相聚、爱别离、欲不得,等无常的道理了,一时间颇为悲观伤感,赶紧稳定了情绪:“没什么,方才是有些事情想多了,以纯哥,以后咱们就好好的吧。”
贾宝玉何等聪明,一看他俩这等行径,便立刻明了二人关系,便又想起自己的知己秦钟,还有蒋玉菡,他这些年,尤其是从他老娘抄检大观园,撵走晴雯她们之后,心力就开始压抑起来,这会把穆云翼当成是个可以说话的,便开始吐诉衷肠,说了一会秦钟,又说一会柳湘莲,最后又说到蒋玉菡:“他性子也是个刚烈的,自己用火炭烧了脸,才摆脱了忠顺王府,在城东买了一座小院,二十亩地,最近听说忠顺亲王又派人找他,也不知因为何事,可恨我在这府里头,最近又被老爷逼着读书,一刻也不得自由,小公爷若能打探一二,给我送个信进来,我就感念小公爷大恩了!”说完直接撩衣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