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她嬉笑调侃,男子偶有回应。但所脱之言也不过是一个点头微笑,或短短的一个疑问,至多不过一个模零两可的应答,完全没有展露半分真情实意,纯粹礼貌性的应承。混迹男人堆里多年,岂会不明白男人话里的暗示,和警告。
沈佳艳撩发一笑,强自鼓了几分勇气,直道,“阎少,我总算明白,丁莹的感受了。”这个男人够狠,偏偏她就是不甘心,更不肯死心。
挑衅,向来是美人的特权。
很笃信,越是高傲自恃的男人,越是喜欢征服这种挑衅。
阎立煌的确没有让沈佳艳失望,也更让她诚惶态恐了一遭。
“凭你,也配跟莹莹比么?!”
沈佳艳完全没料到男人会说出这样,明明白白的护短之话,唤出那样亲昵的称呼将她们两个女人分了类。用着如此冷漠严厉的口气,掷来的眼神仿佛在说,若她再抵毁丁莹一句,便将万劫不复。
“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请不要再踏进我们项目组的办公区。”
沈佳艳张嘴,却彻底失了言。离开这间觊觎了许久的办公室,似乎还有些不明白,却又愈发清楚地意识到一点。
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男人,其实对丁莹的念头,比他们任何人以为的都要深。
女人一离开,男人深吁了口气,靠回椅背时,右手习惯性地转着金笔,一圈圈的淡淡金影,在午后的百页影里,留下点点金光,耀眼。
他又起身,直接走到立柜式空调机前,按下了一个“排气”键。
这办公室里的女人香水味儿太浓,而他,并不喜欢过份的人工香料味儿。
随即,他的脚步停在摩挲玻璃前,隔壁那团小小的黑影,在眼里凝聚成形,幻化为女子认真工作的侧廓,不知百页的影,落在白晰的脸庞上,是什么颜色,什么表情。
幻想,让人期待,却也有些恼人呵!
叩叩,叩!
玻璃墙被叩响,埋头敲字琢磨着报表数据的丁莹一愣,转头看向声源处。
脑海里一幕闪过,哼了一声,抿紧唇瓣,回头继续工作。
真纨绔!
……
或许是被激起了汹汹的战斗力,也或许,人一辈子总要多做几件对得起自己的事。
丁莹很成功地在下班时间之前,做完了全部工作,长长地喘过一口气后,心情竟似难得的愉悦。
“解脱!”
推开键盘,距离打卡时间还有一刻钟,可以放松一下,思考下班后的消遣了。
已经很久没有在天亮时走出公司大门,看着屋外还依然灿烂的阳光,心情倒也好了些许。
不,说好便是承认坏了。
她应该来个锦上添花!
果汁喝完了,捧着心爱的玻璃杯,前往饮水间,相信这时候,那个地方就是最时尚的交流圈儿,关于“下班去哪儿”这个话题,绝对是最大热点,可用资源必然多多。
但刚踏出办公室时,她又听到隔壁办公室里传来的轻笑声。
本说不要再去管那所谓风花雪月,可是,她听到了小诗的声音。
怎么会?
丁莹克制不住转回身,这次办公室门是公然大开,里面的画面一览无遗。
而除了小诗,还有李倩,及几个男同事都在里面,不知道在聊什么,但显然气氛十分和一谐轻松,不像是在谈公事。
男人仍是靠坐在皮椅里,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心口,姿态闲逸,语声低敛,上位者的气质总是盖过所有人,此时的情况,与之前却有不同。
丁莹却立即转身,加快了脚步,离开。
关她什么事儿?
早说过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就是一点点思维,也必须剔除干净,不留痕迹。
来到饮水间,果然是一堂子的女人。在看到她进来后,以沈佳艳为主打的那群女人,立即息了声。沈佳艳投来的眼神,也颇为怪异。
丁莹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和几个熟悉要好的女同事闲聊几句,讨论下班后的活动。
发现果汁竟然已经用完,咖啡绝非她所好,喝了就别想睡觉了。余下,就只有一堆老总们喜好的茶叶。清肠道的,排毒养颜的,降三高的。时间有限,丁莹没兴趣伺候这些东西。
“丁莹,你尝尝这种青茶呀,听说是阎少的专属,味道很不错呢!”有人很花痴地推荐。
丁莹摇头,“快下班了,不想喝这东西,怕晚上睡不好。”
“呵呵,那到也是。喝了要是睡不着,胡思乱想,欲罢不能,那该多难受哦,对不对?丁组长。”本该第一个下班冲约会的沈佳艳竟然还没走,还冒出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句。
丁莹扬眉一笑,“难受到不至于,只是想想,那总比看得着吃不到,心如刀绞的要好。”回眸婉转,划过女人那张调色盘般的脸时,唇角扬得更高。
沈佳艳唇角一翘,口气更讥诮,“丁组长好手段,我们当然自愧不如。不过,现在还不知道谁能笑到最后。”
丁莹抿唇,“笑到最后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真正爽没爽到也只有自己知道,有意思么!”
这一番明里暗里地嘲讽当日之事,沈佳艳目光一涨,抿了抿嘴,却是寻不着什么可反驳的,心里纠结气恼又不甘。但她好友拉扯了她几下,回头一看,没想到邓云菲来了。随即便丢来一个“好自为知”的警告眼神,扭身先离开了。
紧跟着,其他本是看好戏的人,也低呼着就要错过约会时间,纷纷作鸟兽散。
饮水间,便只余两人。
邓云菲一来,必是咖啡第一,且他们专属的那个小冰箱里,长期供应高极饭店里特供的精致小点心,诸如黑森林,提拉米苏。
挑了眼丁莹,说,“听说你今天的任务都完成了,不错啊,长劲儿了。”
丁莹口气却不似之前应付沈佳艳一般轻松自然,变得有些僵硬,“还好。”
邓云菲挑了眼沈佳艳离开的背景,红唇弯弯,贝齿雪亮,“这年头,做人就得有些自知之明。明明一个臭(女表)子,聒噪的八哥,连乌鸦都学不了,还想飞上枝头称凤凰。丁莹,这种女人就得狠狠治!”
丁莹无语。
邓云菲喝完了咖啡,又派给一项任务,让丁莹帮打下班卡,这是阎立煌最近特别警告其不能搞特殊,必须遵守公司规章制度。
丁莹讪讪,继续摆弄一柜子的饮料,却发现真没几种自己想喝的。
最后,手停在了那袋包装精致青茶上,里面的剩量也不多了。
指间在绿莹莹的包装袋上划过,轻轻点了点,唇角一勾,打开袋口,一股脑儿地,把所剩的茶叶全数倒进了自己的玻璃杯里。
呃,好像份量有些多过头了。
眼底却迸出十足的恶光。
管他的!
纨绔有的是钱,这时间也不喝茶了,都花去泡妞儿了。
丁莹坏坏地想着,便把刚刚烧好的开水,都注入了自己的玻璃杯,当杯子满当当时,那一片片绿盈盈的小东西,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舒枝展叶,沉沉浮浮,析出一缕缕水沫,如烟似云,直直冲向水面,开绽,盛放,阵阵香馨,漫溢开来。
凑近鼻端,深深吸上一口,不愧是皇太子殿下青睐的鼎级好茶。
她端起杯子,轻轻吹着浮叶,就想立即偿一口味道,心里也不由转到,这般清香,若味道上好,改日就可以买个专业的玻璃茶杯,带小小的滤网,杯身也十分可爱。
杯子慢慢就唇,水还有些烫。
“你用完了?”
突然,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手上不由一抖,伸出的舌头被水一裹,烫得她低讶一声,差点儿把手上的杯子都扔了。
放下杯子,回头一看,男人双手抱匈,斜倚在门边,目光戏谑地看着她。瞧那架势,似乎已经观赏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第一次干坏事儿就被当事人一头撞破!
丁莹的表情一下僵住,耳朵尖儿似乎都在冒火,张嘴无言。
……
阎立煌是从女子把自己熟悉的那包青茶全数倒进杯子里时来的,从装修饰面的镜面反映里,看到女子勾着一抹显然坏坏的笑,不知道嘴里嘀咕着什么,裂着雪白贝齿,着实让人惊讶。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搞怪。
之前,她给他的印象,多不过是矜持傲娇的小白领,要么是张牙舞爪的猫咪,或者竖起浑身毛毛的刺猬,更或者是沉默疏离的冰山冷湖。
像现在这般的孩子气,确然少见,让他兴味十足,便就一声不吭地立在一旁,尽情观赏了。
但,便这样看着,哪里忍得不插上一脚。逗一弄这只刺猬竖毛毛,似乎已经成了他近来的一个“坏”习惯。
现在看到女子呆呆的表情,心下宛尔,却又有些不舍。
“怎么这么不小心?”
阎立煌几步上前,拿杯子接了冷水,递给丁莹,叫她泡舌头。
丁莹眉头纠结地接过杯子,心底又怨又气,要不是这男人突然叫一声吓到她,她也不会失手烫到自己。恨恨地瞪上一眼,转身还是把舌头伸进了冰水里,那种尖锐的刺痛感才迅速减弱。
故,她也没看到,背后的男人看着她的表情、动作,唇角牵起一个好看的弧,眸底盈满一弯沉柔的暖色。
“莹莹,你把我的,都吃完了?”
“你说什么呢!”
丁莹一听,气得立即转身相质。心说,这男人说话简直坏透了,不是缺主语,就是少谓语,还胡乱安定语,不明究理的人听到,要不误会那话里的意思,还真是语文天才了!
回过身来,男人正端着她的宝贝玻璃杯,本来托在她手里还算殷实的大玻璃杯,现在落他掌中,竟然看起来小了一大圈儿,画面着实有些怪怪的,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他转眸看她,入鬓的浓眉轻轻一挑,几分邪气,“莹莹,我说的是实话,不是么?”
又来了,又是那种调一戏人的调子。
这个男人,果然死性不改!
“你,杯子还我。”
她将手上杯子一放,伸手就去取,可他存了心思逗她,轻轻一抬手,这七个小矮儿对巨人的悲哀刺果果地暴露。她双手在空中划了几圈儿,都被男人轻松避开。那动作轻松又简洁,甚至带着流畅的美感,宛如——运球!
可把气坏人了。
“阎立煌,你干嘛,杯子还我,你当自己在运球嘛!”
“丁莹莹同志,你提醒我了。我觉得我现在运的,可是毕生仅见的一颗,水晶青茶球。唔,真香!”
他晃来晃去,对付她游刃有余,还趁她不备的间隙里,就着杯子,偷喝了一口,那印下唇痕的位置,刚好就是她刚才烫到的位置。
眼瞳微缩,她停下气喘吁吁的动作,表情扭曲,愤愤不甘之极。
“你真无聊!”
“莹莹,你喝光了我的茶,让我无茶可喝,谁更无聊?!”
他眉头斜斜一挑,眼睛眨了眨,电力十足,简直让人无法招架,而这话里的明嘲暗讽,一分不差。
“我从来不喝茶,怎么知道你这种高级茶应该泡多少?一不小心,手抖,就倒多啦!”她心下气不过,只能梗着脖子强辞夺理,说完之后,心里还有些小小得意,这借口也不差。
他心下宛尔,“莹莹,你是真的从来不喝茶?还是,心里对我不满,想要趁机使坏?”
她双眼一瞪,“你才会那么无聊。”
“哦?”他故意拉长了音,“真的没有?”
“什么有没有的,杯子还我,我要下班了!”
她伸手,这回终于够着杯子了,但是手却被男人趁机逮住了。他微微倾夏身来,吓得她直往后仰。她看到他眼底映着自己的慌张模样,那俊脸上都是戏谑之色。
“你敢不敢看着我眼睛,跟我说,你刚才不是故意使坏倒光我最心爱的茶叶?”
“我当然……”
话,被男人的气息打断,两张帖近的面容下,是互不相让紧紧握着的茶杯,汩汩清香,缓缓升腾,缭绕在两人鼻息之下,弥漫着一股难以叙说的悠然情怀。
“你当然,怎样?”他的声音极沉,仿佛要连心,都沉到底。
“喝都喝光了,你一大男人,为几片青叶子捉弄人,有意思么!”
她甩开他的眼光,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神色淡下,“当然有意思。那,可是我最、心、爱的青茶。”
故意加重的三个字,每一字,都震得她心儿一跳。
“行了,我赔你好了。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还敢自称爷们儿,我看是娘们儿才对。”
后半句,她故意小声嘀咕,一脸古怪。
“放手啊!”她都服软了,这坏家伙还捏着不放。
“赔?”他笑得有些高深,“丁莹莹同学,你以为这茶到处都有卖的么?一年才出半斤,我这还是运气从家中长辈那里顺来的一小袋,一次只放十三片,已经香足。你一次就灭了个干净!”
一年只出半斤?!
这放在古代那就是只有皇帝陛下才能的享受的鼎级的鼎级的鼎级的……嗯次方的,贡品啊!
瞥见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丁莹浑身一震。
“你,阎立煌,你又唬人!”
气不过,她另一只空手,直指男人脑门儿。
不想,男人顺手也捉了过来,轻轻一使力,她整个人儿就撞上他的匈膛,*的,有些疼。
顿时她气急败坏,脱口而出,“阎立煌,你够了!放手,有人会过来,万一看到!你,你松手,脏死了,不要拿碰了别的女人的手碰我!我恶心!”
他的动作明显一僵,脸上戏谑的表情瞬间褪尽。
她真想咬掉自己的大舌头,竟然此地无银三百两。
“莹莹!”
他表情严肃,眼神无比认真地开口,“如果你吃醋,可以告诉我。大可不必,拿我的茶叶出气儿。这青茶,真的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顺来的,你瞧瞧它们,多无辜!”
闻言,丁莹彻底石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