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她呆了没多久,便听得有人冷哼道:“今日本是你的一件喜事,却又因何叹气?”
因此前并未觉得有人在,骤然听得这么一声,倒是把姚珊给吓了一跳。待缓过来,转过头去看时,却见那桃花树下已经多了个人,竟然是柳湘莲,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到了这桃林里,还跑来找她说话。
姚珊正因着这站队的事儿十分烦心,偏偏张友士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故此心中难免有些郁闷。可巧儿这柳湘莲自己撞到眼前来,居然还是摆得那么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她一时间没刹住脾气,不由得也冷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柳二哥。人道是喜事,却又哪里有人知道此中缘由?我自叹我的气,同旁人有什么相干。”
那柳湘莲显然没料到她居然还是个有脾气的人,当即微微一怔道:“莫非此事原非你所愿?”
姚珊见他不跟冯紫英一样说那些“哥哥妹妹”的客套话儿,索性便也不再装模作样地客套了,直接冷笑了一声道:“并非所有女子都想着去攀这‘高枝儿’的。”
柳湘莲倒似有些不解了,居然也没管姚珊那难看的脸色,只看着她继续问道:“但那日在余家,大家商议之时,也未见你说不愿?”
姚珊看了他一眼,见他居然当真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不免有些无语,有心抢白他两句,倒是觉得左右事已至此,闹起来反倒无趣儿,便只冷笑着道:“若不是为了先生,谁耐烦应你们。”
柳湘莲听了这个,便不说话了。沉默良久,姚珊愈发觉得没意思起来,正打算转身走掉,未料到那柳湘莲却忽然道:“先生做事,一向有他的打算,咱们随着他这些年了,这个难道你竟还不知晓?”
姚珊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诧异,这难道是要谈心的意思?不过她转过头来看时,见他仍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便也就歇了猜他想法的心思,只叹息了一声道:“我自是知道的,只是,同他分别数载,谁知道他竟不声不响地投靠了那一位?我还道,他是要四处云游,做个闲云野鹤呢。”
柳湘莲淡淡道:“此事倒也由不得先生,那位贵人昔日本就对先生有恩。然则他有此举,却也不单单是为着报恩。如今储位空悬,那位贵人昔日又是最得圣人欢心的,先生也不过是顺应天意而已。”
姚珊听得这一席话,只觉得脑瓜仁儿都开始疼了。弄了半天,合着这师徒几位觉得拥戴废太子是顺应天意么?看来这“匡扶皇室”、“立长立嫡”的信念太强大了,连她师父那种谪仙般的人也不能免俗啊。
她本想着就“皇家的事儿能少掺和就别掺和”这个话题跟柳湘莲深入讨论一下子来着,但是看着他那双漂亮的凤眼里忽然迸发出来的万丈豪情,便什么都不想说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小儿习武的原因,那冯紫英也好,他柳湘莲也罢,一个二个地,不管外表是热情似火还是冷漠如冰,内里都带着一股子豪侠之气,好似为了捍卫心中的理想,马上就能拔刀子万死不辞地往前冲似的。
这样真心不太好啊。
如果跟对了人还好说,关键问题是,那位废太子千岁殿下,他没有当皇帝的命啊。真正的能当皇帝的那位,在他光环后头猫着呢。
想起那位四爷,姚珊又觉得一阵头痛,这位韬光养晦的功夫实在是太好了,以至于在这个时候,谁都看不出来,他才是将来继承大统的人物。所以,张老师率领他们一起奔向太子爷的怀抱,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罢?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还是想着怎么解开这死结再说罢。皇帝老大还硬朗着呢,现在就帮着太子上位,真是用绳命在作死啊——这么明显的道理,大家怎么都不懂呢。姚珊想着这个,不免深深地忧郁了起来。当下,连话也不想再跟柳湘莲说了,只叹了口气,便转过头去,想直接走人。
未料刚刚转过身,便见到师父张友士出现在不远处,正大踏步朝着自己和柳湘莲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