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四目相对。
他正想说话,我拍拍衣袖,轻描淡写地道:“周大人,你该不会想告诉本宫你是周云易的孪生兄弟吧?”
周云易苦笑一声:“罪臣不敢。”
我道:“连诈死你都敢了,你还有什么不敢?”
我往前迈了一步,不小心踩到黑影的手掌心,夜深露重的,这儿委实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周云易也注意到这一点,他道:“罪臣自知死罪难逃,然此时已然夜深,公主衣衫单薄,若因此而凤体违和,罪臣更是罪上加罪。若公主不介意,还请来罪臣的寒舍喝杯热茶。”
有迷踪蛊在,镇子如此小,君青琰不会找不到我。我瞥了他一眼,端着架子道:“走罢。”
周云易侧过身子:“公主请。”
礼数还是一如既往的周到。
我先行了一步,周云易虽然带路,但步子也稍微慢了我一小截,口中指着路:“……往东拐个十来步便到了,罪臣的寒舍便在此处。”
小半柱香的时间后,周云易方停下来。
我抬眼打量了下,并非是高门大户,只是一般的小院,门口有个小厮,是周云易在大安时就常带在身边的,因此自然也认得我。
小厮面色惶恐。
周云易和声道:“去沏壶热茶。”
说着,小厮慌慌张张地开了门。我随着周云易一道迈入,院里有个小棚,搭着一个葡萄架子,旁边还有晒着的腊肉,看起来倒像是个农家小院。
周云易抬袖置于唇边,轻咳了声:“寒舍粗陋。”
我道:“无妨。”
我进了屋里,小厮已经沏好一壶热茶。周云易倒了一杯,递到我面前,我道:“搁着吧,本宫并非来与你叙旧的。”
我直截了当地道:“你为何会在此?”
周云易跪下,他的小厮也跟着跪下。
他道:“罪臣贪心怕死,有负皇恩。”
我道:“冠冕堂皇之话就不必说了,你是如何诈死的?本宫的侍婢明明亲眼见到你家人替你收了尸……”我一怔,当初我因君青琰一事受了情伤,心如死灰,也没亲眼去看,所有的所有都是由冬桃之口告诉我的。
……冬桃骗了我。
是她骗了我!
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此事来骗我,除非是她背后有人指使。而能让周云易瞒天过海之人,如今朝中也只有一人。
周云易微微一笑:“看来公主是想明白了。”
“是……是……”
他又道:“人生在世总有许多逼不得已,公主,莫要恨云易。”说罢,我倏然困极了,眼皮一垂,不知不觉中就昏了过去。
我醒过来时,还未睁眼,便听得辘辘车声。
身下是柔软的矮榻,鼻间里依稀可闻龙涎香。我咽了口唾沫,迟迟不敢睁眼。
“阿妩。”
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逼得我浑身打颤。宽厚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他说:“阿妩还在怨朕打你一巴,是吗?”
我终于明白我昏倒前周云易说的那句话。
他让我别恨他。
想来是便是这个理由。
“小时候阿妩与朕闹别扭时,也时常装睡,朕哄了你一回又一回,你才肯对朕笑一下。离宫出走了这么久,你再不回家,朕心难安。”
皇兄的手指轻轻地滑过我的脸颊,龙涎香的味儿越来越重。
我忍不住,终于睁开了眼,映入我眼底的是皇兄近在咫尺的脸蛋,他深深地看着我,轻笑了声:“终于肯睁眼了。”
我鼻子一酸。
倘若我不是玉人,真的是皇兄的阿妹,那该多好。可惜没有倘若,摆在我面前的是血淋淋的现实。
我张张嘴,道:“皇兄,阿妩有话与你说。”
皇兄仍旧是那副含笑的模样:“嗯?”
我道:“阿妩有愧于大安,有愧于皇兄自小的教诲,做出了有辱皇家声誉之事,阿妩早已非完璧之身。”
皇兄笑容顿僵。
我豁出去了,说道:“阿妩早已与君青琰行了夫妻之实,是阿妩一时情难自禁,行下苟且之事,请……请皇兄降罪。”
皇兄看着我,缓缓地吐出四字:“很好,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写到这儿好感慨,你们有谁猜到阿妩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