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四人道别,走远之后,赵昔问道:“那位杨兄在牡丹寨时报的名字是杨之焕,怎么听师哥所说,变成了杨廷兰?”
温石桥笑道:“你哪里知道他的来历,他是当今杨丞相之独子,只因生母不大光彩,所以幼年便被送往京师之外,在武林中长大,如今回到杨丞相身边,已领了军职,今年的武试便是由他督办。”
赵昔十分诧异,倒是感叹那朱胭姑娘,杨之焕对她有意无意尚且不说,恐怕堂堂丞相,也不会容许自己的独子娶一匪寨之女为妻。
师兄弟两个回了所住的酒楼,次日便启程离京。
这一路快马兼程,温石桥知道那林朝曾每日替赵昔疏通经脉,便如法炮制,加之有师父配的药。一路下来,虽旅途劳累,赵昔却觉得身体松快了些。
如此快马走了半个月,总算来到商洛山脚下。
赵昔凭借着出山时的记忆,循路返回,在山中走了大半日,总算找着了小村落的入口。
重临旧地,难免感慨。这里的村民并无变化,见了赵昔,认出这是曾在村中借住大半年的赵大夫,忙叫人去通知马老大一家,又领他进村。
几个人簇拥着他二人来到马家门前,只见一切如旧,马家老大已迎了出来,又惊又喜:“赵大夫!”
赵昔道:“马家兄弟,马大伯可好?周婶可好?”
马家老大道:“好好,都好。我们都以为你不再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走出一神态和蔼,面色有些枯黄的妇人,正是周婶。见了赵昔,亦是欣喜,回身喊道:“云儿,云儿!瞧谁回来了?”
喊了三四番,屋内却毫无动静,赵昔不由看向马家老大道:“小云姑娘可还好?”
提起阿云,马家人脸上喜色不再,只请赵昔两人进去:“进屋再说,进屋再说。”
赵昔便和温石桥一同进了马家主屋,落座之后,周婶端了茶水过来,才细说道:“你离村之后,老大带着契纸回来,村里人都欢喜,想着能过安生日子了。谁知过了不到半个月,忽然来了一帮江湖人,舞刀弄棒的,咱们村的人也就那点上山打猎的本事,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然后呢?”
“他们抓了我们,也不曾打杀,只问我们晓不晓得什么札记,我们连字都不识得,哪里晓得这些。我们说不上来,他们就挨家挨户地搜,没搜着,便一个一个抓去拷问。那其中有一个女人,爱给人喝味道古怪的汤,喝了之后就晕晕乎乎,她问什么便答什么。”
赵昔和温石桥对望一眼。这像是魔道中人的手段。
周婶说到这里,才低下头,拭泪道:“阿云便是给他们拷问的时候,不知哪句话惹急了那个女人,竟然……竟然在阿云脸上划了好长一道口子!”
赵昔心里一沉,问道:“可否叫我看看?”
周婶道:“那孩子受伤那天晚上就发热说胡话,几乎去了半条命,后来脸上口子结了痂,就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怎么叫她都不出来,我那时候想,若赵大夫还在……就好了。”
赵昔随周婶来到阿云屋外,先叩了叩门:“小云姑娘?”毫无动静。
赵昔看了周婶一眼,推开门,阳光照进屋里,小女孩的身影缩在屋角,拼命拿手捂着脸。
周婶道:“云儿,赵大夫来看你来了。”
阿云不说话,使劲摇头。
赵昔进屋,蹲在小姑娘面前:“阿云不是和我约好,要我亲自看你出嫁吗?”
他这一问,阿云双肩便颤抖起来,哽咽道:“你,你看了我,就不会喜欢我了……”
赵昔手搭上小女孩干瘦的手背:“不会的。大家都会变老变丑,难道就都不喜欢彼此了吗?”
他用温柔的力道将阿云的手掌拿开,那是一道鞭伤,必定是两指宽的铁鞭,从女孩的左眉横亘至右边颧骨,留下可怖的疤痕。
阿云一双眼睛依旧澄澈,赵昔拿手替她擦擦眼泪,道:“好了,哪有那么丑?你只要听我的话乖乖吃药,一定会好的。”
阿云哭得一下一下打着嗝:“真的吗?”
赵昔笑道:“真的,没好之前,我就送你一个很漂亮的面具,你戴着它,别的小姑娘都会羡慕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