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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之前万华得到的各种消息和情报中，都是将这蝙蝠岛作为神秘又可怕的存在的。

也即是说，这里寻常人很难自己找到，必须要蝙蝠岛的所谓接引使者，才能将人带过来。

因着这里十分神秘，颇有些在大海深处，杳无踪迹的意思。故此，这么多年来，不管是英雄豪杰也罢、世家贵子也好，反正要是想要上岛，就一定只能等着岛主蝙蝠公子的“邀请”。

也是因着此，他们就不得不遵从蝙蝠岛的规矩。比如那些什么奇怪的“不能带火种”、“回去之后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蝙蝠岛上的事”之类。

若是不然，轻则被送回去，重则，连命都会没有了。

茫茫大海，行船动辄都要十天半月，若是洋流和风向不对，要花的时间就更久，在那海上发生了些什么事儿，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如果任性妄为、不守规矩，被直接从船上丢到海里，也是很有可能的。

而且，这么一处理，一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下来，加上蝙蝠岛神秘莫测、行事风格强硬又狠厉，便就是想要追究也根本找不到人，而且本来就是不守江湖规矩最后落得的这种下场，到底也不好追究。

出过几次这样的事情之后，这些规矩和蝙蝠岛超然的地位就确定了下来，由不得人们不敬畏惧怕，将这个地方愈发神化，便就是连蝙蝠公子这个人，夜被奉为了神灵一般。

故此，这么多年来江湖中各门各派一直同蝙蝠岛都是相安无事的，为的也不过只是，这蝙蝠岛的行事实在太难以捉摸，蝙蝠公子为人低调神秘、武功又高强，便就是想要做点儿什么，也找不到他们在哪里。

就算是想要找，也得知道去哪儿找不是？

茫茫大海，若是没有方向地乱找，很大的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这种赔本儿的事情，根本没有人会做。

故此，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一艘船能够找到这里来。

看样子，还是一条很大的船，足够把他们这几十号人都一起接走。

很多人已经欢呼着跑了过去，不过万华却并没有什么欣喜若狂的感觉。跟她有一样想法的，还有楚留香、陆小凤和花满楼。

至于汪直，更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便就是林震南和令狐冲，也是有些忧心忡忡。

他们几个人一碰头，稍微一讨论，就发现，果然大家都觉得这船来的有些奇怪。

要知道，他们用那几十个棺材改装的“船”，差不多也是昨日才刚刚完工的。

这么巧，昨日完工，今日那条大船就来了。

简直就是比照着他们的工期来的。

若是说一切都只是凑巧，那么，这未免也太凑巧了。

汪直则是比旁人更多了一重担忧，他总在想那个在石洞中遇到的神秘女子。

那几日，他借着伤重昏迷、赖在万华身边儿的机会，仔细地在岛上的所有幸存者里面寻找过，根本就没有发现那个女子。

来到岛上的女子本就不多，可是没有一个是那个女子。

虽然说他没有看见她的脸，可是在宫中呆了这么久，每天接触的是各种各样的妃嫔和宫女，虽然是太监的身份，可是对于女人，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的。

即便只是听见了声音，不过只是说了几句话的时间，他已经知道这女子大概的性情，那不是普通的女子，在气势和心计上，都不输给万华，而且，比万华的年纪，还要稍微大上一点儿。

是个成熟又可怕的，可以将任何男人玩弄在鼓掌之间的女子。

根本不可能是这些痴迷地盯着他看的庸脂俗粉。

那么，这就说明，那女子有另外的离开这个岛的方法。

这艘船，会不会就是她的呢？

汪直的心中有些不安。

不过他在宫中混迹了那么多年，掩饰情绪的功夫当然十分出色，这一点不安，他只放在心里，外表是丝毫看不出来了。

可是，他忘记了，有些人，并不是用眼睛来看的。

他这不过刚刚一出神的功夫，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但是花满楼却忽然开口道：“汪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事，竟然如此出神？”

汪直一愣，转过头去的时候，见到的便就是花满楼平静淡然的脸。

楚留香等人也停下了讨论，不过他们却是根本没有留意到汪直的走神。毕竟，他的表情一直都是完美无缺的，一副认真倾听，偶尔发表意见的样子。

谁都没有看出来，他有什么异常。

便就是万华，也没有看出来。

不过，她根本不需要看。

在所有在场的众人里面，她恐怕是最为熟悉汪直的人了。

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弄懂过他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因此，便也很少关注他的情绪变化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被花满楼留意到。不但留意到了，还被当众提了出来。这似乎同花满楼平素的行事风格不太一样啊。

原本他是从来不会说这种会让气氛陷入尴尬的话的。

陆小凤显然也有些意外，他一看花满楼和汪直的表情，心中便暗叫不好，之前便就隐约有些预感，现在终于变成了现实了么？

真是让人头痛啊。

他不自觉地看了万华一眼，见到她仍旧是一脸淡然，对一切无知无觉或是浑不在意的模样，便一面暗自叹了口气，一面开口打起了圆场道：“七童你看你，今儿怎么这么着急了起来？汪公子肯定也是在想那艘船的来头吧？不知道可是有什么线索？”

陆小凤虽然朋友遍布天下，可是这打圆场的功夫倒是让人并不太敢恭维。

其实认真说来，这么评价他，也是有所偏颇的。他打圆场的这一番话，若是放在一般的人身上，或者也还是管用的。可是，不论是花满楼还是汪直，可都不是能够用这轻飘飘的两句话，就能够打发的了的人。

果然，这话一说，汪直便就冷笑道：“两位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觉得我故意隐瞒了什么，还是根本就是同这船有关系？”

陆小凤就站在他们俩中间，敏锐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大对，花满楼是他的好友，而他又正好站在中间，这么一来未免就有些尴尬。

不过花满楼却仍旧面色不变，表情淡然地道：“若是汪公子心中无事，何故如此激动？”

汪直的语气愈发冷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我素来都是如此，让花公子见笑了。”

眼看着气氛愈发紧张，楚留香也准备打圆场。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万华已经道：“还是先去外头看看情况吧，那许多人都去看了，若是有什么事，也要先去看了才知道。”

她的语气淡淡的，不过说出来的话，却是很有分量。这原本也是大家心中的意思，不过因着各怀心思，并没有来得及提出来而已。

现在万华说了这话，众人倒是都没有什么异议。

不过虽然说是要出去查看，可是这石洞的出口并不算太小，但也没有可能同时容纳他们这几个人并肩前行。

试试上，刚才弄成了那个样子，便是想要并肩前行，恐怕，他们也并不会这么做了。

万华因着是提议者，当然就是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了。

事实上，她觉得刚刚那场讨论简直毫无用处，颇有些后悔留下来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其实她平时很少太在意别人的意见，只是因着此前觉得他们几个人也算是有些见识的江湖人士，便就给了他们点儿面子，留了下来。

没想到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重点，倒是因为人多了之后，显得各执己见，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不过，花满楼说的话，倒是有些意思。

听他的意思，是汪直有什么瞒着大家了。

他当然是有什么瞒着大家伙儿。

这种事情，简直不用说都知道。

这位花公子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倒也真是有趣。难道他以为，他这么一说，汪直就会愧疚万分，然后坦诚以对，这真是……太天真了。

万华在心中叹了口气，认为花满楼的勇气虽然可嘉、心思也的确纯正，但，对上汪直这样的人，却是没有什么赢面儿的。

因为，如果他的心是洁白如纸的话，那么汪直的心就简直可以用漆黑如墨来形容了。

这么争执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早点儿出去看看才是正事儿。

从刚才开始，她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那艘船来得太过蹊跷。只希望现在过去，还不要太迟。

她脚步匆匆，走在最前面。汪直当然也就在她身边，不离左右、形影不离。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抱歉地看着陆小凤和花满楼笑了笑，带着胡铁花和姬冰雁走在了中间。

跟着是蓝凤凰、令狐冲和林震南。

是陆小凤让他们三个跟着楚留香他们先走的。

因着他们这三个人里面有两个都是伤员，不适合殿后。当然，其实也更是因为，花满楼从万华开口的时候起，就没有说过话，也没有动过地方。

他不动，陆小凤当然也不好自己走。

而且，陆小凤也不能直接叫着花满楼一起走。

若是平时当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今日的花满楼，言行举止太过反常，他实在不敢贸然开口，生怕自己这位老友会再忽然说出什么让人震惊的话来。

若不是反复观察确定这位真的是自己的老友花家七童，陆小凤几乎都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冒牌儿货了。

花满楼，鲜花满楼。

他一直都是那么柔和又温暖的人，何尝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莫非是，见到了那原随云，受到了刺激？

七童，你可千万不要变成他那个鬼样子啊。

想到了原随云，陆小凤无端地打了个冷战，越想越觉得他同花满楼实在有太多的地方相似了。

花满楼是君子，即便是他这个好友平日里看着他的时候，也觉得他好似都已经接近了圣人。

可是，那原随云，无争山庄的少主，又何尝不是完美的世家公子典范。

即便之前没有见到过，但是无争山庄的名声，还有看到他本人时候的感觉，也足够说明，他不是蝙蝠公子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了。

这么一耽搁，花满楼和陆小凤当然就走在了所有人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