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信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见到家人的反应后,一时有些懵,稍后一想便明白。
钟老爷子把钟正信的笑容当作是他在强撑,上前安慰道:“老五,你还年轻,这次没中,下次再考便是。”
钟正信正待开口,钟老爷子大手一挥:“老大,你们跟我来,我有事和你们商量。”
童氏望着六人的背影,半敛着眼睛,面无表情地想着心事。明氏五妯娌,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钟庆然同样一脸茫然,他不断回想着,钟老爷子这段时间说过的话,七凑八凑之下,倒是有了点眉目。只是,真的像他想的那样?钟庆然有些不确定。
上房,钟老爷子没发话,钟正仁五兄弟就默默站着。
“都坐吧。”钟老爷子挨个看了眼几个儿子,有些沉重地说道,“家里快住不开,我准备分家。你们有什么看法,都说说。”
五人听了皆心头一震,家里日子过得好好的,老爷子怎么突然起了这个念头?就算房子确实有点紧张,那也不用现在就分啊!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要说没有一点分家的心思,那纯属瞎话,毕竟谁不想自己当家作主?但要说一门心思就想着分家,那也不尽然。现在钟家势头正猛,若分家得不到足够的利益,谁愿意?
“爹,您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没意见。”钟正仁一贯都很听钟老爷子的话,这次,他也没有反驳。心里想着,反正分不分家,钟老爷子夫妇都会跟他们过,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区别。
“爹,我跟大哥想法一样。”钟正智言简意赅,他本身并没想过分家一事,不过既然老爷子赶在五弟刚到家的时候就说这事,想来早就仔细思考过,那他即便反对也没用。
“你们三个呢?”钟老爷子眼神从钟正义三人身上扫过。
“爹,为什么要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听到三儿子这么说,钟老爷子不置可否。
“爹,我赞同二哥,房子也没紧张到现在就住不下。”钟正礼如是说道。
见老爷子将目光对向他,钟正信也不得不开口:“爹,家里您做主,您老怎么安排都行。”
听到五个儿子这么说,钟老爷子并没有多少开心。他也不在这上面纠结,直接说道:“现在房子是勉强能凑和,再过个一两年就不行了,这么点时间,早分晚分没什么区别。既然你们意见不大,那就这么定了。”
不等几个儿子开口,钟老爷子接着说道:“我想好了,我和你们娘带着庆然单过,家底就一分为六。”
钟老爷子这句话一出,房内一时安静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钟正仁五兄弟,一个个不是张大了嘴,就是瞪大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语。
这还真不怪钟正仁几人,他们听过老人健在就分家的,可从不知道还有老人跟着孙子一起过的,这可是河湾村头一遭。不过,等他们缓过神来后,想想又觉得这似乎很在理。没看这十几年来,钟老爷子夫妇有多疼爱钟庆然吗?这个结果似乎并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钟正仁不知道说什么好:“爹……”
钟老爷子摆了摆手:“你做得挺好,这事我会处理,不会让你背负骂名。”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钟正仁一脸惶恐。
“我知道。”钟老爷子示意大儿子先听他把话说完,“庆然这个样子,你们多少都有些看不惯,不用否认,这点我心里有数。所以,趁着这次分家,索性将他单分出去,趁着我和你们娘还能动弹,先帮他把家撑起来,免得到时候失了我们的庇佑,日子过得不成样子。”
钟老爷子都这么说了,钟正仁几人那是说什么都不对。
不说其他几个,就连一向对二儿子很不错的钟正仁,也无法张口说什么。他再怎么宠庆然,必定比不过钟老爷子夫妇,更不用说还有一个更偏爱前头两个孩子的明氏在。确实就像钟老爷子说的那样,钟庆然现在就分出去,跟着他们两老过日子,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钟正仁都不反对,其余四兄弟就更没话说。
钟老爷子见此,便继续说道:“我打算给你们每房五百两,当然,这钱现在还拿不出来,暂时只能分给你们一家一百两。余下的银子,谁要是急用,可以来我这支。至于庆和坊,你们也明白,没有庆然,就没有庆和坊的今天,那铺子给你们也没多大用,我就留给庆然,五百两银子便包含了铺子的补偿。”
“老宅吗,祖宗有规矩,就留给老大,这点老二你们四人也不用争,争也没用。你们两个婶子当时闹腾了许久,也没得到她们想要的,换成你们,一样闹不出结果。老大拿了祖宅,我也不能亏待老二你们四人,每人多分二十两银子。”
这点,钟正义四人倒是没有意见,他们都见过当时的场面,除了把兄弟感情给折腾没了,两个叔叔家并没能多拿走一分东西。
“各房的东西都归各房。田地我分了六份,一份五亩,五份十二亩,最少的那份留给我,剩下五份都差不多,你们自己抓阄,抓到哪份算哪份。虾塘我留着,就不分了。至于粮食,等秋收结束后,按户和丁口来分……”
钟老爷子这次突如其来的分家,意外的平静顺利。莫说别的,光五百两银子,就让各人将小心思都收了起来。这么多钱,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钟老爷子这么大方,便是考虑到这点。庆和坊是赚钱,但从去年到现在,总共也没赚到这么多。果然,重利之下,即便有不满的声音,也都缩了回去。
同五个儿子商定后,钟老爷子便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见钟正仁几人依次出来,明氏五妯娌忙迎上前,眼里尽是疑问。
钟正仁没理明氏,对着后头的钟庆然说道:“庆然,你爷爷喊你过去。”
说完,他便叫上明氏回房,其余四房也都各回各屋。
听着钟老爷子低沉缓慢的话语,钟庆然心里有点不大好受。他到大周朝快一年半,自是明白,钟老爷子这么做,真的是为他考虑。不然,哪用得着单独把他分出去,还给每房那么大笔银子?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钟老爷子这买卖明显做亏了,分个家,不止没得到半点好处,还倒欠不少银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钟庆然看出来了,钟老爷子这么做其实很有深意,他怕的不是分家,而是分不了家。财帛动人心,庆和坊摆在那,给的银子少了,还不得一个个都黏着不肯分?
“爷爷,新宅子建哪里?”收起思绪,钟庆然想到一个棘手的问题。
“还没定下,这几天先去看看,不急,等到宅子建好再搬。”
钟正仁五兄弟,对于分家可说是内心非常复杂,明氏五妯娌就不同了,她们巴不得分家,前提是分到的家产能让她们满意。
听说每房能分到五百两银子,明氏五人一个个心都漏跳了一拍。她们虽不知道庆和坊到底有多赚,但也能估个大概,一年下来,最多也就赚个两千两左右,除去钟庆然分走的两成,能有一千六百两就顶天了。
这还没算开销,之前买地就花去近二百两,买庆和坊铺子也用了几百两,吃用等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钟老爷子手头估计连一千两都没有。每房给五百两,总共要付出两千五百两,这等于将庆和坊明年的收益也提前支取了,她们还能有什么不满?
她们是眼红庆和坊的收益,可帐不是这么算的。别看现在庆和坊生意红红火火,哪天不赚钱了甚或关门也说不准。生意吗,谁都不能保证必赚,再说,赚再多钱,也是钟老爷子握着,只有拿到手里的银子,才是真金白银,其他都是虚的。有了这笔钱后,她们无论是买地,还是开铺子,都能有一笔不小的进账,还能自己当家,想想这日子就让人分外有干劲。
许是钟老爷子给出的利益足够大,家里竟没人闹腾。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钟老爷子选定一个日子,请来族老们做见证人,将各种财产划分好,立下文书,钟家便宣告正式分家。
最麻烦的便是房子问题,钟老爷子考虑到这点,分家时就说好了,各房可以在老宅住到找到宅子为止。
“三哥,你要搬走吗?”钟磬很是不舍,爹娘待她倒是还行,可跟三哥一比,总觉得差了些什么。这点区别,钟磬年岁还小,暂时想不明白,却被她察觉到。
钟庆涵也一样,家里和他年纪相当,且玩得来的兄弟姐妹也就那么几个,而钟庆然能带着他到处玩耍,教他识字画画,还不用担心会被爷奶爹娘教训,这样的好事以后可不会有了。当然,这只是其次,小孩子感觉非常敏锐,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中或许没有这个念头,但在行动上却直白地表现出来。
不说钟庆然的亲弟妹,就连四叔家的两个孩子,钟晓和钟庆成,也一样舍不得他。
见年纪最小的钟庆成扒着他的裤脚,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钟庆然满脸无奈地抱起来,安慰道:“还早呢,等房子建好,起码要一两个月。再说,三哥搬走了,你们难道就不能过来找我?我保证,有空就去看你们。”
好不容易劝下几个弟妹,钟庆然这才转身进入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