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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她和徐老沿着一条石子路散步。徐家花园很大，还有一个小山头。走到半山腰，她看到一只鸽子在山岩上直嘎嘎地叫着，羽翅纯白硕大，华贵耀眼。看他们来了，扑棱棱地飞走了。徐老又挽着她的手，下到了后花园。

亭中央的石桌上，有一台新式的电子留声机。徐老挑选了一张唱片，吱吱呀呀地放起来。英文歌，好像是歌颂一个有去无回的旅馆。幸好唱的慢，她听了个七七八八。听完了，徐老卡住了唱片，问她：“最喜欢哪一段？”

“第五小节：一年四季无论何时，你都可以在这找到地方。天花板上的镜子，冰上粉红色的香槟。她说，我们其实不过是这里的囚徒。甘心被自己所驱使……欢迎来到，加州旅馆。”她问：“这是唱的一家很有名的旅馆吗？”

“不，他唱的是垮掉的一代。”

她听得半懂不懂，但是徐老津津有味地谈起来：“70年代，我在美国加州打拳，喜欢老鹰乐队的歌。那时候的美国人不像话，大马路上到处都是酗酒，赌.博，嫖宿的少年。这首歌唱的就是这些坏人。有空你去学一学怎么唱。”

她笑了，徐老是个怀旧的人。她坐好了，继续听老人发牢骚。徐老继续放了唱片，打开了话匣子。一半是英文，一半是中文。

“我就在加州认识了妻子雪莉，她是加州的选美冠军。我是全美的拳王金腰带。男才女貌，我们就结婚了。雪莉要当大明星，需要保持身材，就不愿意早点要小孩。我们商量好了到了三十五岁再要。结果雪莉真的是三十五岁给我生了儿子。”

“徐玖暮的妈妈是个大明星？”她怎么没听说过。

“不是，雪莉失败了。她拍了一部投资上亿的电影，却输得一塌糊涂。被人称作票房毒.药。然后就不再接手片子了。”

她点了点头：“片子烂，其实大多数是导演和编剧的锅。不怪演员。”

“是啊，但是雪莉她很生气，她要儿子继续她的事业。所以把玖暮从小往大明星的路子上培养。八岁，就把他送去了少林学艺。十二岁，上了清华少年班，十五岁，又进了北影编外班……结果，儿子如她所愿成功了。”

她奇怪了：“那，怎么没有听徐玖暮提过他的妈妈？”

“雪莉五年前去世了。”

“抱歉。”

“生老病死，人生常态，到了我这把年纪，就什么都看开了。”徐老笑道：“倒是你们这些小年轻人，受点打击都寻死腻活的。”

她自告奋勇：“我才不是。”

“你当然不是。但是这种女人可不少。”徐老冷下脸来：“赵佳璧认识吧？看她演的那些个妖精我都恶心，妖怪似的，成天到晚想着男人。玖暮他是瞎了才和那种女人交往过。不过我和他约法三章，那种女人你碰了一辈子不准进我徐家门。”

她汗颜，心道这关我屁事：“那……是。”

“你不介意吧？”

这特么关我什么事？！她继续撑着脸：“介意……谈不上。”

话题诡异地崴了一下，然后绕到了天涯海角：“伊伊，爷爷不是老古董，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本来我不想管。但是爷爷见多识广多了，知道什么女人可以要，什么女人不可以要。玖暮他识人不清，只看女的漂亮就被迷住了。结果呢？那女的只拿他当金主，一天到晚拿他当上位的跳板。白活这么大了，连人心都看不透。”

她表示：“这……我不清楚。”

徐老继续语出惊人：“你当然不清楚，你还不怎么开窍。不过如果想谈男朋友了，跟爷爷说一下，一句话我让玖暮当你男朋友。”她已呆住，但徐老神秘一笑，凑了过来，悄悄咬耳朵：“伊伊，他小子不愿意，爷爷就立遗嘱把遗产留给你。”

“……”

她深呼吸深呼吸，心中大骂三声他妈的徐玖暮你怎么不早点结婚。你爸爸催婚催到我头上了。天作证我和你爸谈得来，但是和你丫的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遗产啊，徐老的遗产啊！她有点心动怎么破？！这时候，影后的潜质发挥出来了。挤出一个笑容，无比灿烂：“爷爷，我还小，还要继续努力赚钱养家，暂时没工夫……”

“爷爷也只是跟你打声招呼而已。”

徐老乐呵呵，起码这孩子不抗拒。却不知道，某人拿出了影后的本事来。

因为早上的尴尬话，直到下午，她都尴尬。两辈子子为人，什么事都干过。唯独谈恋爱三个字，与她五行不和。到了下午茶时间，徐老叫她和张姨去喊徐玖暮来吃茶。但是到了徐玖暮的卧室前，张姨却偷偷摸摸地走了。

徐家人一定是逗我！她无奈地跺跺脚，自个去喊他。只是走到他门前，看门是开着的。从门口看进去，一眼望见柜台上的一幅照片。好像是徐玖暮上高中的时候照下的。他和三五个小伙子身穿球服，开着香槟，不知道在庆祝什么。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自主走近了看。却是看清楚了这张照片的背景——身后的横幅上有“北影足球联赛”的字样。徐老也说过，徐玖暮是十五岁去了北影进修班。但，这不是她觉得纳闷的地方，再凑近了一点……

“伊伊，”忽然出现的徐玖暮，挡住了她的视线：“你来干什么？”

“你爸喊你去吃饭。”

“那我马上去，你先走吧。”

“那张照片给我看一看。”她指了指他的身后。没错，刚才她在照片中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若不是视力太好，简直会辨认不出来。

“这张照片不能借人。”徐玖暮拒绝了她的请求。

她也懒得再要。只是抱着好奇心回去了。

下午茶是加州的红茶和英国的曲奇。沙拉均匀地拌着水果，高脚杯里盛满红酒。徐老大半辈子在国外打拳，生活方式也西化。歌曲换了一首《斯卡布罗集市》。这是英国中世纪民歌改编而成的反战歌曲。莎拉，布莱曼版本的。

听着悠长的旋律，就着红酒吃鳕鱼排。本来很惬意。但是徐老安排她和徐玖暮坐在一起。尴尬之余，她埋头苦吃。平生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但是今天她栽在了徐老手里。没办法，谁让这么亲切的老爷爷，她实在把持不住呢？

吃完了下午茶，徐老才放她走。还是让徐玖暮送她的。

终于离开了那个尴尬的地方，她长长透了一口气。却想起来昨晚的话：“徐玖暮，你昨天什么意思？我当选不了女主角了？！”

“伊伊，你没有白童和赵佳璧适合那个角色。”他瞥了她一眼：“选不上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