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又说:“真是奇矣,丹华神君与阿媚小仙平日里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如今竟只见小仙不见神君……”
灵安道:“夫妻吵架乃寻常之事,把茶具糕点都撤了。”
“啊?仙君这么晚要去哪儿了?”
“寻月老叙叙旧。”
卯日星君当值时,灵安仙君方归。
他没有回灵安仙殿,而是去了极其偏僻的一处殿宇,正是前不久刚飞升的风昭仙君的仙殿。他问:“天帝可有察觉?”风昭仙君道:“多得神器,掩盖住了神君的仙气,方无人察觉。”
灵安松了口气,说:“我去看看他。”
风昭仙君说:“神君的伤已无大碍了。”
灵安点点头,随即入了内殿,茶香缭绕的殿内有一张床榻,榻上正躺着一人。
正是璟流。
他行到榻边,凝望许久,方道:“丹华,我已去了月老处,替你还了人情。”他从袖袋里摸出一颗宝珠,正是先前寒英给璟流破白漾所设结界的宝物。
宝珠中空,轻轻一捏,便分成两半。
里头有一字条。
灵安揉捏在指腹间,渐渐化成齑粉。他摇首,叹道:“当初天帝驱逐寒英是明智之举,若留在仙界,以他的城府定能搅乱一池春水。我已向月老说了,沧海桑田,寒英的红线必与白漾不分不离。寒英用一世换白漾的生生世世,她摊上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二十五天前。
灵安仙君透过水月仙镜得知丹华重伤,当即放下仙务,赶往妖界,恰好在暗巫山脉碰上前往仙界的璟流。他的第一句话说的就是:“灵安,我失去了半魂。”
他震惊之极。
世间竟还有人能令他失去半魂?不过是转眼一想,他便立即想到了阿媚。
能伤他的人,世间也就只有她了。
他问:“是你徒儿?”
璟流说:“我炼制了心头血与半魂,在危急之际替她挡了一命。”说此话时,他神情仍旧十分平静,且一副很是光彩的模样,他又道:“此刻我的半魂正在融入她的身体,待融入完毕,我的半魂便彻底消失,到时候我会忘记过往的一切。”
灵安镇定地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璟流说:“她醒来后必定会来找你,你到时候告诉她,我伤好后便去寻她,让她莫要担心。其余的话不要多说。还有,我虽失了半魂,但我将过往所有重要的记忆都写了下来。”他从衣襟里摸出一本书册,“待我醒后,你便将事情原委告诉我。”他又叮嘱道:“我负伤一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灵安问:“你看了后便能记起?”
璟流说:“即便半魂让我忘记,可有些记忆是刻在骨子里的,万物万事都无法阻挡。”
灵安收起书册。
“我明白了。”
璟流又道:“还有一事,我欠了寒英一个人情。”
思绪渐渐拉回。
灵安翻着璟流一笔一墨写下的书册,白纸黑字上承载了他千百年来的记忆。灵安翻完,目光又回到书册上的第一句话——你本是凡人,俗名璟流,因得机缘,勤修苦炼得以三花聚顶飞升仙界。
他的指尖停留在“俗名璟流”四字上。
良久,嘴唇轻扯。
他合上书册,看向榻上的璟流,他说:“凡人百年,你竟只得一句话。”他垂眼,半晌缓慢起身。他挑开仙灯的罩子,烛火轻轻摇晃。
一簇火苗爬上书页,渐渐化成灰烬。
风昭仙君走了进来,说:“司马殿下,你的灵童在殿外。”
灵安说:“你我皆飞升成仙,俗名莫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