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特又想到他的鱼,他皱着眉,压下那不舒服的感觉,他不记得那鱼最后怎么了,但反正不是好结局。
莱斯特爬上一栋摇摇欲坠的小楼,隔音不好的门内传来喘息声和女子放吟,他准备敲门的手缓缓地握紧成拳头,埋头在门前蹲下,失去了浑身的力道。
他不知道苏珊为什么还要重复这样的生活。
他给了她很多钱,几乎是他从罗兰家得到的一切,但苏珊拒绝从这个肮脏的地方搬出去,她仍从事着那些皮肉生意,和过往的每一个男人*,就好像他希望能好好呵护起来的那份天真浪漫从来都只是一个臆想。
绝望如同黑潮将他淹没,那些零碎的画面不停地在他脑袋里回放,一个空洞的声音像是无声的幽灵钻进他的思维深处,一刻不停地尖叫嘶吼着,要他去杀了里面那个趴在他妈妈身上像堆冷冻猪肉的男人。
莱斯特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药瓶,没有管上倒了几颗,拼命地往嘴里塞,他不知道吃药有什么用,他已经被杜宾·罗兰养成了一个完全的垃圾,多吃一点药、吃什么种类的药对于他的人生不存在任何意义,顶多就是在这种危急关头避免他真的成为一个杀人犯。
莱斯特感觉那眩晕和黑暗缓缓退去,他冷漠地盯着那扇门,它很薄,薄的遮不住一点丑恶,他往后走了几步,然后狠狠地一脚踹了上去,楼道里的巨响引来了上上下下的责骂和脏话,几只老鼠从楼梯的隔层里被震出来,掉在地上惨叫不停,莱斯特又冲那门踢了一脚,它完全地掉了下来,披着一条床单急匆匆赶过来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微笑着叫她:“我来看你,敲了挺长时间的门,我现在没什么耐心,抱歉,苏珊。”
一个骂骂咧咧的男人裹着浴巾从里面跟出来,莱斯特转头看着他,那是个有着棕色头发略微发福的中年人,超过四十岁,容貌因为保养出色还维持着鼎盛时的样貌。他和苏珊维持这种关系七年之久,她一度以为他会娶她,并在某个午后心血来潮地问过莱斯特是否想要个爸爸,但有些道理你也是知道的,他享受这种关系带来的便利,却并不打算为此买一辈子的单。
他打量了一下莱斯特,带点居高临下的神气:“看看我们的年轻男孩,找到个好出路了是吗?”
莱斯特好脾气地笑了笑,慢慢走近他,他长得很美,眼中沉郁深黑的部分更是引人入胜,中年人放松下来,情||色地盯着他的下三路,直到一个拳头狠狠地砸在他的下巴上,他痛苦地抬起头,年轻人脸上有一种贴近冷静的疯狂,他拎起自己的脖子,撬开口袋里的药瓶,把一堆成分不明的东西灌进他嘴里,并牢牢掌控着他的颈动脉,不许他中途把它们吐出来。
苏珊吓坏了,不停地往后靠,贴在冰箱门上,像一只柔弱无依的小鹌鹑。
莱斯特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想起他的鱼,在一个礼拜后回到家时它已经被开膛破肚扔在了案板上,眼前的中年人恶劣地微笑着,再三说他只是想看看这鱼的构造。
莱斯特一刻没有忘记那鱼的样子,朱砂般的红色深入内部,银纱状的尾鳍无力地垂下,它再无活着的可能,他妈妈在房间里好睡,脸上有天真稚气的神态,将一切忧愁置之度外。
“我也想剖开你的肚子,看看里面有些什么。”莱斯特柔声说,拍打着他的胸口让那些药顺利地被吞下去,“可我不行,我的病不够重,员警会逮捕我。我还要照顾我妈妈呢,您说是不是?”
那男人颤抖着跑出了房间,他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发出震动和惨叫,他以后大概都不会来了,莱斯特拽起苏珊,那女人崩溃地扯着头发,大叫道:“你为什么要来!你把他赶走了!”
“不然呢,留他吃晚饭吗?”莱斯特打开冰箱,“说到这个,我有点饿了,你这儿有吃的吗?”
“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一个姓罗兰的,你们都是疯子,都是神经病!”
莱斯特的手顿了顿,“我希望你搬出去,我会在别的地方给你找工作,听着,苏珊,现在我有能力——”
“不!”苏珊狂乱而大声地拒绝他,那仅仅是一个单词,却突然有了切割心灵的效用,他疼得发抖,苍白着嘴唇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你还没受够这样的生活吗?还是你和那些男人做上了瘾,离开他们就会死!”
苏珊看着他,眼神恶毒而冰冷,它保留着那部分莱斯特时常回想的特质,但他从来没看出那天真就像冰原上的雪,冻得人发抖。
“谁都可以带我走,给我好生活。只有你不行,莱斯特,你是天生有罪的人,我从没盼过你出生,你毁了我的一切。”她这么说着,仿佛出了一口气,轻柔又纯洁地微笑起来,“如果没有你,你爸爸还会回来找我,我会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活得像只最不堪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