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子活到这个岁数,又能子孙满堂,也是有福之人了。只是……”她叹息一声,继而又说,“只是如今人老了,有些时候腿脚都不方便,由着那些突厥兵欺负到头上来。突厥破了崇门关,此番又打到望城脚下,还不晓得能撑多少日子。”
林琬道:“外祖母放心,有子都在,不用怕。”
“你这丫头,这样夸自己夫婿,也不害臊。”周太君看着外孙女雪白团子一样的脸,忍不住捏了捏,又道,“也是,后生可畏,不论是子都,还是那些年轻有为的将士们,个个都是厉害的。”
林琬轻轻眨了下眼睛,又道:“外祖母,我听说,咱们有一位公主嫁给了突厥可汗?”
“成德大长公主,太|祖皇帝的长女,四位王爷的姐姐。”想起这门亲事来,周太君便就想起往昔一件事情来,记得那个时候,太|祖皇帝才将平定内乱,内耗太多,国内没有足够的精力再抵抗突厥铁骑军,便选择和亲。
当时的成德大长公主正值妙龄,花骨朵一样的妙人儿,却要嫁给突厥五六十岁的老头。
公主年轻貌美,根本不想作为政治的牺牲品,是当朝太皇太后用公主生母的性命相威胁,成德大长公主才不得不点头答应。其实当时依着太|祖帝对公主的宠爱,若是她不愿意,太|祖皇帝也不会强求。
公主初嫁,乃是突厥现任可汗的叔父,早在公主嫁去的第二年便离世。
依着突厥规矩,老可汗没了,可敦得跟了新任可汗,也就是如今的阿史浑。
当时公主嫁去突厥不久,突厥发生内乱,老可汗便是如今的阿史浑给杀害的。突厥大乱,倒是省了太|祖皇帝的心,至少不必再担心着突厥人出尔反尔,娶得公主后,又再次发兵南下了。
听完之后,林琬更加确认自己心中想法了,心想,果然是这阿史浑为着娶公主,而弑杀的老可汗。
待得晚上赵邕回来之后,林琬先问了他外面的情况,而后又拽着他说了这事情。
赵邕挑眉:“成德姑姑……”他稍稍顿了顿,心中思忖一番,而后又对妻子道,“毕竟如今成德姑姑是突厥可敦,想从她身上下手来化解这场灾难,怕是胜算不大。”在火盆边错了措手,将身子弄得暖和些了,才又坐回榻边抱住妻子道,“你心中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林琬缩在丈夫怀中,顺手摸了个橘子,剥了给他吃一瓣,然后说:“我从外祖母那里听来一些,阿史浑杀了老可汗,草原未必就人人对他心悦臣服。他此番挥兵南下,想来巢穴亏空,若是率兵做了他的老穴,看他急不急。”
赵邕嚼了一下妻子喂来的橘子,忽然垮了脸,只觉得满嘴酸涩,却又不敢吐。
林琬捂嘴笑道:“我喂给你吃的,你必须要吃掉。”
得了妻子吩咐,赵邕立即咽了下去,然后笑着道:“琬琬喂给我的,怎么样都是甜的。”
林琬用手指头戳了下他脑袋,昂了昂下巴。
赵邕抱着妻子继续说:“阿史浑既然敢这般肆无忌惮横扫中原,必然是做了准备的,他又怎会留给我们一个捣了他老穴的机会呢?”
林琬道:“谁说要我们捣了?让旁人去捣了不就行。”
赵邕:“夫人的意思是……”他一双黑眸攒着点点亮光,稍稍一顿,旋即明白过来,“你是想让突厥发生内乱?”忽而大笑起来,连连点头道,“我倒是给忘了,这阿史浑当初登上汗位,手段并不高明,想必草原中想取而代之的部落首领多得是。”
林琬又提醒道:“成德大长公主当年并非心甘情愿为国远嫁的,想来也思乡情切,早盼望着能够回到中原来,只是苦于没有这样的机会罢了。不过,此番倒是可以给她一个这样的机会。突厥侵犯中原,得从今夏时一场时疫算起,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朝中有奸臣与突厥人里外勾结。我后来想了想,与突厥勾结的人,很有可能是刘氏一族。既是刘氏一族,想来也是太皇太后包庇的。阿史浑只想着太皇太后是成德大长公主母后,却不知,成德公主此生最恨的人便是太皇太后,若是叫公主知道阿史浑与太皇太后之间有什么协议,心中定然怨愤。到时候,夫君就劝公主联手其它部落鼎力攻击阿史浑,老穴不保,阿史浑不得不退兵。”
“到时候,仪州诸城可以发兵,一并协助新汗登基。新的可汗上位,再逼迫阿史浑供出与赵燕太皇太后刘氏合谋的事实,公布天下,父王便可以名正言顺打着‘清君侧’旗号进攻上京,捉拿刘氏。”
“至于成德大长公主,于新汗登位有功,请回中原,想必也不是难事。”
“哦,对了,最重要的是,解药。”
赵邕认真听完妻子说的话,自始至终,那双黑眸都没有离开过她片刻。
林琬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很脏吗?”
赵邕摇头,忽而有些惭愧:“夫人若是生为男儿,必然比为夫有出息得很,为夫自叹佛如。”
林琬钻进他怀里,蹭着道:“那你自豪不自豪?待得事成,你给我什么奖赏?”
赵邕大手揉着她脑袋,笑说:“若是事成,为夫过年就可以在家陪着你了,天天跟你一起赖在被子里不起床。”
“讨厌!”林琬锤了他一拳,本能想逃,却又被拽了回去。
林琬索性就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了,只阖上眼睛:“那你就这样抱着我睡吧,我喜欢睡在你怀里,既舒服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