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到了陵墓前面。二人翻身下马,但看巨大的陵墓入口已经依山傍水开凿了出来,里面一片黑黢黢的。墓道两旁的翁仲已经建好。
两个衙役打扮的人提着灯带他们到了陵墓口。进入黑黢黢的墓道当中,换了青龙,朱雀一前一后引路。云缨紧紧拽着郑君琰的手。忽然,前面传来惊天动地的“咚!”声。好似万斤重的陨石砸到地上。云缨脚下一个踉跄,急忙扶住了墓壁。
郑君琰把她拉到怀里,道:“云儿不怕,马上就到了。”
她只是吓了一跳:“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正说着,又是一阵“哗!”声传来,声音不甚响,却离得很近,里面夹杂了一声“喝!”。云缨陡然心中雪亮,放开郑君琰的手,径自走了过去。只走了十几步,便转过一个弯子——前方豁然开朗,往下面看,墓室的周匝都围着巨石堞雉,墓室中央没有什么陵寝。只有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正在演练着武功。一排排刀盾银光耀目,人山呼海啸般喊着“喝!”声。
这山腹之中,竟然有个巨大的演兵校场!
她看得是目瞪口呆。
须臾操练停止了,号角战鼓齐鸣。从石阶下走上来一丛军官。她一眼认出领头的人是景裕和罗文龙。他们看到她,也是大为惊讶。来不及寒暄,郑君琰已经走了过来。一众军官顿时撩袍跪叩下去。不知不觉间,几万人的军队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长跪在地。
鸟瞰全场,不经心旷神怡。在这空旷深邃的陵墓中间,人群黑压压地跪倒向郑君琰行礼。咫尺天家尊严,神圣不可侵犯。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了什么叫做君临天下。
怪不得,为了一个皇位,自古以来无数枭雄争得你死我活。这种号令天下的尊荣,这种俯瞰苍生的骄傲。哪怕一生只能享受一次,也足以让人粉身碎骨,赴汤蹈火去追求。
她很快平静了澎湃心潮。听罗文龙为首的军官齐声说道:“卑职等恭迎梁王殿下,给殿下请安!”接着,底下数万名士官齐跪俯伏、山呼海啸般高唱:“恭迎梁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却听郑君琰道:“见到梁王妃,怎么不行礼?!”罗文龙等人赶紧补充道:“见过王妃娘娘!恭迎娘娘金安!”
她讪讪抽过手,却看到景裕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她居然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
接着,郑君琰牵着她拾级而上。到了最顶层,他先俯瞰了一遍军阵,然后对景裕交代说:“萧陌就快要动手了,你们抓紧时间。半个月后,景家军就要开赴京城。”
景裕道:“殿下放心……娘娘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竟不通知一下,我等没有来得及接待娘娘。”
云缨早看到了这阅兵台上只放了一张金龙须弥座。遂道:“今儿我是个不速之客,还是沾了殿下的光而来。本来想,一座陵墓有什么好看的。哪里料到你们唱了一出芥子纳须弥。”
郑君琰笑道:“若菩萨住是解脱者,以须弥之高广,内芥子中,无所增减。意思就说,须弥山再大,也可以纳入小小菜籽之中。王妃这是赞美我们神通广大呢。”
“多谢娘娘抬举!”罗文龙毕恭毕敬一礼。
景裕深深凝视着她,好像有千言万语:“娘娘这些年在哪里过的?怎么一个消息都不传回来?”
云缨心里一酸,就想要哭了。但是下面几万名兵丁看着,怎么也不能当众失态,只回道:“景兄,好久不见。我,我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只是有点麻烦…”
“娘娘……”景裕也红了眼:“四年前,卑职没护送好娘娘突围,实在罪该万死!卑职常想,若是能让娘娘回来。纵然万死不辞!”
她哭笑不得:“你是三军统帅,当以大局为重。”再这么叙旧下去就要失态了。郑君琰忽然拉过她的手,又让景裕,罗文龙两个人退下。对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日方长。”
看完了军队操练,郑君琰带着她,一步步退出了这个藏匿了无数秘密的山洞。出来之后,虽然是一样的黑山白水,感觉却不一样了。
她问道:“这里是什么时候建造的?用来做什么?”
“景裕来南直隶募兵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地方。他小子把里面修饰了一下,当做练兵场。”
郑君琰一边走,一边解释给她听:“萧陌有意趁着京城空虚之际,重蹈景王之乱。我就将计就计,将人马放在京城之外训练。”
“萧陌真的要动手了吗?”
郑君琰道:“太子的命也就剩下一年不到了。萧陌肯定要趁着太子还在世的时候动手,还给太子一个江山的。”
“太子人都奄奄一息了,还想着那个位置?”
郑君琰道:“云儿,你不懂陈朝奕这个人。当初,萧陌在靖王被捕之后劝阻他不要登基。但是陈朝奕被几位老臣的话冲昏了头,觉得天下不可一日无君,执意要坐那个皇位。这才成为了叛贼。萧陌虽然对陈朝奕不满,但是萧陌为他挑起了大梁,全力与我为敌。”
她听了也不是个滋味:“良禽择木而栖,萧陌既然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为什么不脱离太子一部呢?”
郑君琰叹息道:“萧陌聪明归聪明,但是他这个人输就输在太仁义,太忠心。”
她想到萧陌曾说过一句话:“得一英主而伺之易,守一庸主而忠之难。如这茶,若是违心的滋味,又岂能朝夕相伴。”
但是,萧陌却守着一碗违心的茶,始终矢志不渝。
她深吸一口气,假如对手是萧陌,天下又有谁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