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出了结论:“找一个牵头人,整顿吏治。杀几个贪官,再将贪污的钱收归国库,充为军费。可以缓解一时之危。”
郑君琰放下了茶盏:“这个牵头人,是我对不对?”
她笑了——现在朝廷上下,有这个手段,有这个胆略,有这个权威,整治全国所有官吏的,只有他了嘛。还用说么。
景裕微笑道:“云缨你这一招狠啊。可是我担心,此举会逼反一些官老爷,投靠了江南的太子部啊。”
她不屑一顾:“墨吏分为两种:一,有能力,但是贪污的。二,没能力,还贪污的。人数上各占一半。有能力的,就放他一马。没能力的,杀了就杀了。投诚了太子,对我们也没坏处。”
郑君琰问道:“怎么分辨?”
这个她早就想通了:“殿下,您初到一地。首先要微服游览,遇到渔樵耕读,问他们年岁,催科,保甲、狱讼,差役、官司。没有好官百姓不夸奖的,也没有坏官百姓不怨恨的。”
景裕不禁道:“云缨,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要去武陵了。你早料到咱们的殿下要整顿吏治么?所以把地方行政上那一套搞得清清楚楚。”
她低下头:“我没那么神。但是在任上久了,就想着能为殿下做什么。”
郑君琰专注地看着她。白衣少女低眉垂头,装了无限的心事。只这一句“想着能为殿下做什么。”说的斩钉截铁,笃定不移。不禁在心中轻轻笑开:云缨,你到底有多爱我。
送走了景裕。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眼巴巴望着男人,男人不紧不慢地喝着茶,那嫉妒的小眼神,恨不得把她吞入腹中。
没人了,她先走到他的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我错了成不成。”
他搂着她的腰,捏了一把:“哪里错了?”
她别过脸去:“不该跟景裕走得那么近。君琰,人家就要去襄城了。你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听她撒娇成这样。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哼了一声:“你倒是忍得住。整顿吏治,想了很久了吧?亏你今天才跟我说。”
她点头:“是的。元启元年到现在,除去叛乱的,居然没杀一名二品以上的大官。这不正常。君琰,你继位了,难道还养着他们不成?”
他终于被她的娇嗔语气弄得笑起来。一边亲吻她的脸颊,一边把她抱到床上。压着她的身子,道:“你在想什么。我大概知道:你想让我成为明君。而不用背负滥杀官吏的暴君之名。”
她点头:“我只是想帮你。守江山也实在太辛苦了。”
“有你就不辛苦。”他吻了下去。手也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情浓到深处,她娇嗔一声,抱紧了他的脊背。
翌日早朝,梁王上奏皇帝,自请为钦差大臣,巡视天下。希望绥平吏治,安天下百姓之心。并上奏言:吏治清、黎庶宁,而天下平。皇帝看到梁王的奏折,龙颜大悦。不仅当场将尚方宝剑赏赐了梁王,还任命他为两广,应天府,巴蜀三处的钦差大臣。
汤恩和找她说这事时,她还在睡觉。
汤恩和就自个端了个凳子,坐在床下。讲诉陛下怎么个喜笑颜开,梁王怎么个眉飞色舞,下面的群臣怎么个心惊胆战。说的是身临其境,唾沫直飞。
她有些无语:那奏折是她和郑君琰合作写的。昨儿前半夜,他们在床上“共同努力”。后半夜,他们就在书桌上“合作努力”。两者都努力过了头,一觉醒来,腰酸背痛。还是郑君琰抱着她回来的。
“小驸马爷,隔日就要去襄城上任了,别耽误了时辰。”汤恩和心情不错。因为梁王的安排,皇帝把云缨的任命由武陵改成了襄城。职位是参军。其实就是个闲差。百姓的吃穿住行没一样要她管的。只是负责把山海关和朝廷联络的文书审核审核罢了。汤恩和跟着沾光,要去塞外当一回采办,专门负责突厥和大陈的边境交易。
汤恩和又念叨起梁王巡视三省的日程安排:由罗文龙,冷寒一文一武两个大臣作陪。从巴蜀开始,经汉水,直下三湘,最后到达湖南。历时三个月。
云缨掐指一算,这次巡视绕行了大半个大陈。安全方面,倒是不担心。怕的是某些墨吏,为了逃避惩罚,给梁王献上一出美人计。不,简直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会有人这么办:贿赂上级的方式,无外乎权色交易和权利交易两种。
梁王身份尊贵,利益,是收买不了的。那么,只有色相这一种“收买”方式了。
所以,能放心吗?
她终于睡不下去了,起床推走了汤恩和。下午就要启程,便告别一些需要告别的人,散了一些不需要的余财。又去拜访了冷寒,请他务必在“清廉”这一项上把好关。结果冷寒被她缠得不耐烦了,丢下一句:“云缨你别唠叨了。老夫就一句话:谁给殿下送什么,老夫就烧什么。”
她终于放心了。
最后告别的人,才是他。
乾清门前,一字墨线般排开的车队。中间是梁王的行驾,两旁是皇家禁卫,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御前侍卫。至于队伍最前面的,是梁王麾下的第一得力助手,三品带刀侍卫罗文龙。
她便在这日,这时,这地方与他告别。
告别之际,她更加不舍得他。这个男人如今的一切,都有她的痕迹。不仅是*上的亲密关系。也是彼此最好的陪伴……她成就了他的一些优点,但是掌握他非常难。
瞅着面前这个人——光天化日之下,他简直完美成了一尊神。所有的光芒,所有的优点,所有的华彩,上天都不吝啬地赐予了他。
什么“保重啊,来信啊。”通通变成了:“君琰,路上别勾搭别的女人。白送的更不能碰!”
男子却笑得很坏:“就知道你会说这句话。”又严肃道:“我派了青龙和朱雀沿途保护你,你也别勾搭别的男人!”
她别过脸去:“可是我真的没话可以说了。你知道我这个人,嘴笨。人也笨。说不出什么好话。”
他惊讶道:“你嘴笨?我就没见过谁比你还能说的。好端端的小姑娘,凶起来简直是夜叉。”
她不服气:“现在你就嫌我脾气不好了?以后还得了?”
他拉拉她的手:“怎么会嫌弃。我巴不得你天天陪我。云儿,等我以后登基了,就在御书房树一个屏风,我在外面接待大臣,你就在屏风后面听。我想你了,便绕过去看你。你说我会不会情不自禁在御书房就……”
“想得美!又不是……又不是晚上不准你碰我了。”
他蹙眉:“不成,万一我白天想要你呢?”
“……”
同床共枕,行*之欢一年了,彼此脸皮都练得跟城墙似的厚。说了半日的情话,大半是荤的。最后,她还是不舍道:“不管怎么样。你好好保重。不用担心我。”
他替她捋起耳畔的鬓发,道:“云儿,下次回来之后。能不能别再离开我?我不想再等你了。”
她犹豫片刻,才道:“好的。”
说完了。便挥挥手告别。她的马车向南,他的方向是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