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查看他的伤势,陈朝雪大喊一声:“君琰!”就冲了过来。一下子把她给撞开了。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陈朝雪,此刻梨花带雨,温柔可怜地问个不停:“君琰,痛不痛?”又大喝道:“太医院的人呢?!都死了吗?!”
郑君琰满不在乎道:“不碍事。”
陈朝雪薄怒道:“你怎么这么不自爱!这种人有什么好救的?你的命比他们重要多了!君琰……你万一有什么事……”
郑君琰打断她的话,一字一句道:“殿下,与你的安全比起来,我们两个的命才是不值得一提的。你是和亲公主,也是背负我们大陈万千百姓希望的人。倘若出嫁之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驸马爷怎么向陛下交代?”
陈朝雪嗔怒道:“什么鬼的和亲!君琰,你不是不知道,我一直以来只想嫁给你!你无视我的心意就算了,难道也和父皇一般,想拿我的清白去换什么和平吗?我今儿把话说明白了:我就是死,也不嫁给突厥可汗!”
作为听众的云缨有点明白了,感情是:深宫之内,滋生了禁忌之恋?但想想,也正常:一个是久居深宫的公主,一个是年轻有为的侍卫。凑得成一对也不算奇怪。难得她运气好,可以欣赏一番虐恋情深。于是,洗耳恭听——
但郑君琰显然不想让她看好戏,他冷冷开了口,却是质问:“公主,你知道你每日的吃穿用度,是谁供养着的?”
陈朝雪冷哼道:“你别用大道理压我!我不是那种可以任意摆布的女支女,贱民!就算百姓养着我又如何?!百姓还不是会供养自己的儿女!但是哪有百姓拿自己的孩子去换取和平的?大不了我把头发铰了,做姑子去!”
郑君琰冷笑道:“公主好大口气,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君琰没读过几本书,倒是听小驸马说过: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公主若是抛天下百姓不顾,乃是不君不仁。若是违抗父命,乃是不敬不孝。若是让我大陈失信于突厥,乃是不信不义。”
他淡淡一句,仿佛讽刺:“原来,堂堂大陈公主想做这样的人。”
明明三伏天,郑君琰的脸色却冷得令云缨打哆嗦。陈朝雪沉默了,仍不死心道:“那我对你的心意,你可有……”
郑君琰回答得更干脆:“从来没有。”
本来一场好戏,被郑君琰搅得像是审判一般。云缨暗呼煞风景,但一想,他们两个的事情与我有何相干?!于是,左一句恭维陈朝雪,右一句奉劝郑君琰。替芊芊下了逐客令。好在二人知趣,一先一后离开了凤祥宫。
等到无人了,云缨对芊芊打趣道:“你看陈朝雪的脸色,只怕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要我说,这郑君琰还真有点意思。对了,你看他怎么样?”
芊芊破涕为笑:“云缨,你才多大年纪,想当红娘了?郑大人固然品貌出众,但我看他身上煞气很重似的。”又劝她:“你可别和他走得太近。我听嬷嬷说过,这郑君琰和陛下的关系非同一般,只怕日后是个厉害的角色。”
是啊,她也明白这一点。
但心中的天平,不由自主向着郑君琰倾斜了一分。
云缨看芊芊手腕上肿了一块,怕是扭到了筋骨。遂拿来膏药给她敷上。一边敷药,一边告诉她:自己打算巴结萧家,从而攀附上太子。芊芊听了半晌,有些为难道:“云缨,有件事我要你帮我出个主意。与萧陌和安乐王有关。”
她很痛快道:“直接说。”
原来昨儿萧陌来到了凤祥宫做客。他文雅而客气道:“听闻凤祥宫有个婢女玉兰。安乐王看上了她,多次向您讨要,您没有答应。不如卖微臣一个人情,将玉兰送给安乐王。日后,安乐王必定会感激微臣这份大礼的。”
芊芊心里一疼——玉兰的确是她宫中的婢女。因为性子柔和,很得她的欢心。有日家宴,玉兰端上一盅茶给她漱口,露出一截白玉般的手腕。哪知道那年近花甲的安乐王看上了,说“好一段玉臂”。之后多次来讨要玉兰。
安乐王陈晟愈在女人方面出了名的放荡。传闻,各个宫殿的宫女,都被这好色的王爷染指过。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一年纳七八十个小妾。
听完了,云缨也为难起来:那玉兰她也见过。的确是个漂亮的小美人。但,萧陌想用宫女讨好安乐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也打起了安乐王的主意?不过,倘若她们拒绝了萧陌。只怕日后,更不能得到太子和萧家的青睐。
芊芊犯了难:“我们该怎么办?”
她摇了摇头:“芊芊,一入宫闱,就是卖身给了皇家。我们做不得主,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这样,明天我去找萧陌说一说情。”
但她也明白:萧陌绝不会答应的。
那是一个比郑君琰还要果决,深沉的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