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突厥多次犯境。但是我朝没有骁勇善战的将军前去驱逐。你想想看——能与突厥一较高下的,比如当年我们在朝时的那几位将军——虎贲将军被景王杀害,威武将军被□□给清算,就算是一直驻守塞外的骁骑将军,也因为“与景王是同乡”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而被抄家……国之栋梁,不是战死沙场,却是丧于萧墙之内!”
陆承泽痛心疾首道。
云守城略一思忖,问道:“听闻陛下还有一位二公主,今年也是十五岁,只比长公主晚生一个月。这二公主难道不能胜任和亲的大任?”
陆承泽负手而立,沉吟道:“二公主的生母是陛下最宠爱的郑贵妃。想必郑贵妃不舍得把女儿嫁到突厥去,于是求了皇上。皇上既然是诚心和亲,总不能嫁一位假的公主过去。于是把主意打到了当初流落民间的大公主身上。”
云守城算是想明白了:“这么说,寻龙县衙若是不交出一位正牌的长公主。势必要得罪郑家了?!”
陆承泽道:“不错,郑贵妃的哥哥是郑铎郑丞相。郑铎这老儿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他文韬武略,无一不擅长。但是为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若是找不到长公主,让二公主去和亲。这第一笔帐,郑丞相怕是要算到你我二人头上!”
陆承泽,云守城两人同时沉默起来。
但这灵堂之中,还有一个人,她可不甘沉默。
萧陌走,爹爹来。云缨听了一晚上的墙角。一颗心,始终悬着不着地。现在,该轮到她发言了。毕竟是相依为命的爹和最敬重的陆伯伯。让两个老人家如此左右为难,真是一桩罪过。此刻出来了,最多后悔几个时辰。
不出来。就是后悔一辈子。
只是真的出来时,两位老人家都大吃一惊。其实,她已经思索了好几个时辰。矛盾点是:公主已死,但必须交出一位公主。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陆海烟回不来了。但寻龙县上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不止一个陆海烟。
比如,她今年十四岁。
所以鼓足勇敢站了出来。将这么一件大抵欺君犯上的事儿提了出来:“爹,陆伯伯,让我替代陆海烟去当公主好不好?”
后来想想,亏得那时候天真烂漫,完全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否则真要吓得落荒而逃。或者说,她所提出来的,大抵是天下最忤逆的欺瞒。
俗话说,祸从口中出。她这一句话导致的后果是:接下来一个多月,彻底被禁足在尼姑庵了。
春光融融,照得墙头那支红杏灿烂地怒放。
古旧的碧瓦之上,紫藤花一簇簇地挂着,风一吹,纷纷下了一场淡紫的雪。身后的水月庵传来辗转反复的念叨,和木木愣愣的木鱼声。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是舍利子,佛家言……还有无聊的梵音檀香,和更加无聊的打坐念经。
云缨真的不习惯这般枯燥的生活。
经书说,不断红尘六根,不入我佛门。若是六根都在,却被活生生送进了尼姑庵,那也是一种摧残。
水月庵是陆夫人在世时集资建成的庙宇。前来修行的,都是看破红尘的尼姑。这些生活枯燥成性的尼姑平白无故多了一份不是很无聊的工作——
看住她,净化她,然后感悟她。个个都十分尽责。
那晚,她作死站出来说:让我去冒充公主。
陆伯伯忽然仰天大笑道:“云儿啊,你出的主意很不错。但是,海楼那小子早就想娶你为妻了。我这个做爹的,怎么能把他的媳妇给送出去呢?唉,云老弟,我看云儿的学堂不用去了。正好去内子建的那座水月庵修行修行。”
于是她爹立即打包了行李,将她抛到了这里。附送袈裟一套,抄写佛经的捐书一捆。幸好容姨也跟了来照顾她,否则真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了。她不习惯成日茹素,容姨变着花样,将简单的豆腐红烧出肉味给她解解馋。
平平淡淡过了一个月,陆伯伯,爹都还完好无缺地在任上。也没听外界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抄完佛经,她也想着法子知晓一点外面的消息。但水月庵看得如此紧,真是不漏一丝风声。
问容姨,容姨更是一问三不知。
直到关禁闭的第四十八天,芊芊来探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