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接着道:“那芊芊真是顶好的福气!大公子参加童生试的墨卷,被评为案首。上呈京城之后,连翰林院的冷大人都赞不绝口。以后哪个姑娘嫁给我们家公子,一定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哎,我看那城东王家的二丫头不错……”
另一个婆子回道:“啐!你嚼什么舌根子。听说老爷已经给大少爷找好了媳妇,而且大少爷自己也很中意。听赵姨娘房里的那个红儿说,大少爷是求着老爷赶紧帮他将这门婚事定下来。你说,平时大公子那么规矩的一个人,他会看上哪家的姑娘呢?”
……
“芊芊,这里风很大啊。”云缨淡淡开口。
芊芊望着纹丝不动的白幡,疑惑道:“不,没有起风啊。”
她坚持道:“不,风很大。什么风言风语都出来了。对不对?”
芊芊叹息一声。
云缨走进灵堂时,四周空无一人。芊芊替她把守在院子外,离子时不远,她还有一段时间来拜祭陆海烟。触目所及,周围清一色的黑与白。大理石灵位坐南朝北安放,上书老宋体“爱女陆氏闺名海烟之灵”十个大字。
红颜弹指一瞬,刹那芳华。这句话果然不错。上个月,还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变成一缕只能吊唁的魂。
她克制住忐忑的心情,先给陆海烟上了一炷香。忽然,烧了一半的香熄灭了。白幡扬扬飞起,满室的烛光灯花一朵接着一朵熄灭了。原来真的起风了。
不知怎么,她有种错觉:陆海烟回来了。
伸冤焉?报复焉?亦或是讨命焉?不,来什么她也不会怕的!垂了一下眼睑,又睁开了眼,注视着灵位上新刻的陆海烟三个字,毅然道:“陆海烟,我并不想杀你。但我也不后悔杀了你!日后即使地下相见,我也敢面对你!”
半晌没什么动静。她想我一定是疯了。刚想拜一拜,门外远处纷纷沓沓一阵脚步声。芊芊跑了进来,连忙道:“云缨,外面有人来了!是,是老爷领着三个人!已经走到大厅入口了!”
人已经快到滴水檐下,来不及逃出去了。芊芊在灵堂还好说,她可是半夜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看了眼左右,急忙闪到灵堂的偏室中。房中堆满了纸糊的假人,花轿。还放置了番、尼、道、禅四箱经文。她躲在箱子后面,只探出一只眼睛看着门外。
庭院洒满了水般的月光,陆承泽先走了进来。芊芊迎接了出去,福了福身子。陆承泽说:“你也别在这里守着了,出去吧。”
芊芊出去之后不久,一位蓝衣少年带着两个仆人走了进来。月光描绘出少年优美的侧脸曲线,衣裳还是那般一尘不染,只是身后跟着的两个仆人皆是风尘仆仆。云缨认出这是寻龙坡大雨那晚,借给她伞和衣服的三个人。
陆伯伯则诚惶诚恐地站在这蓝衣少年的身后。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陆伯伯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少年又移步到灵位前,这回云缨能听清他的话了:“陆县令痛失爱女,实在令人惋惜。但陛下自十五年前丢失了爱女,也未尝有一日能睡得安稳。陆县令,你我作为陛下的臣子,总该早日找出长公主,替陛下分忧。”
陆承泽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萧公子请移步寒舍多留几日,下官一定尽力查明当年公主的去向!”
少年笑了笑,这笑有七分冷意,三分威严:“陆县令,我问你当年长公主的奶娘孙轻云的去向。你推推搡搡不肯作答,这是何故?”
陆承泽脑门上溢出汗,但面上仍旧光明磊落:“萧公子请听我说:那孙轻云的确在我府上做过活计。但上元之乱后,朝廷下令各县不准收留逆党。我知那孙轻云来历不简单,派人打发她走了。”
那萧公子点了点头,又道:“陆县令你必须找出长公主。否则,让陛下失望了,就算当朝邱大人,冷大人与你是同窗,也担不住这个罪名。”
“下官一定尽力所为,为皇上排忧!”
“对了,这是先皇后的画像。”说着,那萧公子背后的女侍从走出来,展开一副美人图。只一霎,空气都凝住了。从云缨这个角度看,好巧不巧能清楚看到先皇后那美丽绝伦的剪水双眸,小巧精致的耳鼻。
但是这美人的眼睛和鼻子怎么看,怎么都和陆海烟很是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