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很幸运,死者是来历不明的外族人,在边陲小县,县官权力不大,自己也有个不错的名头借用,种种原因叠加让他有了解剖的机会,下一次,还会如此幸运么?
如果解决千万难题,终于有机会解剖,他却没能找到任何线索……会怎么样?
他有点不敢想。
这对于他来说才是个大问题,是必须面对解决的问题,比赵杼击杀弘然严重多了……
“啊小栎子你在这里!”沈万沙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叫我好找!”
卢栎将尸体白布覆好,“找我……有事?”
“刚刚你那么跑了,脸色不对,我有点担心……”沈万沙瞧了瞧卢栎神色,神情马上不再小心翼翼,“办完事就出来找你啦,你没事就好!”
说着他贼兮兮看了看房门外,“你不知道,赵大哥跑的比我还快呢,你刚跑他也跟着走了,可是结果还是我先找到了你!”他声音非常兴奋,“果然我们两个才是好朋友!”
卢栎笑了,“当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沈万沙乐了一阵,与卢栎抱怨刚刚的事,“你不知道,刚刚你们都走了,黄县令就把我拦住了,让我和捕快们一起将弘然杀人之事讲个清楚,寺里僧人有问题,也让我们回答,戒法也因为无辜被放出来安抚,刚刚才完事。唉,这本来该是王大爷的活儿嘛……我同你说,王大爷被弘然拍到墙上居然没多大事,大夫看过了,说弘然那一掌角度偏了,正好打在王大爷骨头上,他摔到墙上也只有点挫伤,养几天就会好,好神奇呢!”
卢栎听到这个表情略有些复杂,王得兴为人处事并不好,但他那么一大把年纪,真被人弄死也太可怜,“虽然黄县令做官不错,把王得兴用的很好,我仍然担心这样的仵作会弄出冤案……”
“谁说不是呢……”沈万沙抄着袖子,“见谁就指谁是凶手,你不知道,王大爷醒过来后可傲了,连声说‘老夫早就说过弘然是凶手,果不其然吧’,好像这世上就他一个明白人。本案涉及人员不多,他每一个都指了,不管凶手是谁,他都能说这句话!”
卢栎不可思议的睁圆眼睛,“他真这么说了?”多大脸啊!
“真说了。”沈万沙翻了个白眼,“还好你不在……”
二人聊了一会儿,沈万沙才意识到这个房间是停尸房,光线阴暗气味难闻。覆尸白布有些短,尸体的脚露在外面,宽大粗糙。
沈万沙愣了愣,“这些……都是外族人,为公主墓财宝而来。”
“嗯。”
“赵大哥说他们可能是死士,奸细,他们该死。”沈万沙修长睫毛微敛,在眼下留下一圈阴影,声音有些低,“这么说来,弘然其实是做了好事。”
卢栎一怔,“你以为……”
“不过弘然对你起了杀心,就该死。”沈万沙握起双拳,“谁都不能伤害你,赵大哥挡在你面前杀人太帅了,就该这样!”
卢栎心下一暖,忍不住握了握沈万沙的手,“……谢谢。”
不能置小伙伴的心结于不顾,他想了想,道,“一个人如果犯了罪,能来惩治他的只有律法,不管是谁,都不能凌驾于律法之上。很多事情很难以简单的是非对错判断,如果有谁因为只杀坏人被人崇拜,纵容,那么结果一定是悲剧的。”
“人性是成长的,变化的,贪婪的,再正直的人也会被欲|望吞噬,可能前期只杀坏人,后面开始杀他认为坏的人,最后就会杀不认可他的人,因为他的行为得到众人认可,所以不认可他的,不管做没做过坏事,就是坏人。”
卢栎举例子,“比如那个尸井,下面堆积尸骨太多,很多无法拼出完整一个人,也并非所有骨头表象都会武,那些骨头里,说个我发现的比例,大概二十有一,是不会武的,相貌特征不是异族是普通人,这些人,很可能是无辜的人。”
“戒嗔杀过无辜人,可能是误杀,可能是故意,而弘然……可能也杀过。”
卢栎轻轻叹气,“所以沈万沙,律法之所以严谨,严厉,不可触碰,是因为它提醒着所有人应该要有的道德底限。”其实弘然所为还算小事,他曾跟着哥哥遇到过更让人难过遗憾的事……
“原来如此。”沈万沙眸光闪动,“我的是非观的确太简单了,我娘骂过我多少回,我都没好好听过……小栎子,我要跟着你!”
沈万沙举着小拳头,“总觉得跟你一起能学会很多东西,等我回家时,一定要让我娘刮目相看才行!”
卢栎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快过年了,你不回家?”
“是啊……今天都腊月十六了……”沈万沙突然小脸垮了下去,非常不开心。一时冲动离家太远,就算现在往回走,过完年也赶不回家……真是好忧伤。
“啊嚏!”卢栎捂着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沈万沙跳起来,“你不是染了风寒吧!今天你都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卢栎揉揉鼻子,“我没事。”
“不行不行,不能再在这里呆了,咱们回去吧,赵大哥也在找你呢。”沈万沙拽着卢栎就往外走。
卢栎不置可否,任沈万沙拉着走。
可惜走过拐角,没遇到赵杼,先遇到了秦绿柔。
小姑娘眼睛微微红肿,满脸都是怨气,“卢、栎!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