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生心情放松,戴上面纱,像众人安慰她一样安慰自己:这脸啊,肯定会好的!
卫有光听说禾生脸上长红印,出门前特意问了句,大奶奶从禾生屋里回来,刚打发完一个外面做事的小厮,满脸愁闷。
“怎么了?难不成堂姑娘的脸伤得很重?”
大奶奶摆手,“不是这事。我好奇呢,自堂姑娘来盛湖起,望京那边就没差人问过,因着上次家里小厮上京探亲,打发他去大府报声平安,哪想连外门都没进,一听是盛湖来的,夹棒带棍地打了出去。”
卫有光皱眉:“可是有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说得清清楚楚——卫家堂二姑娘卫禾生遣人报信,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大奶奶停顿几秒,犹豫道:“我越想越觉得蹊跷,除了两月前大府派人嘱咐寄住之事外拿的三十两银子外,再没提别的了。不是我势力,就是逢年过节大府府上走亲戚打秋风的都能捞二三十两银子,堂堂一个大府出身的闺秀,就是打点也不止这点,禾生是好,只是大府那边不该是这般态度。”
卫有光一顿,觉得大奶奶言之有理,家里姑娘出门在外哪有不闻不问的,更何况千里之遥,基本的关心总该有。但转念一想,高门大户总不至于丢弃闺秀在外置之不理,许是有什么隐情。
“我们家虽不富但也不穷,禾生没有月钱,但多养她一个府里还是能够的,你也别想那么多,好好待人家,不久后我要上京,亲自去大府一趟。”
大奶奶也不是刻薄小气之人,点了头不多想,反正一切由她男人说了算。
望京卫府。
屋里的白玉小炉鼎刚燃上香,微不可见的袅烟绕着圈往空气中散去,两边窗户一关,没了风,屋里子很快被厚重的檀木香充斥。
卫老夫人的红木雕鎏金拐杖一下下敲叩着地面,声音低沉而响亮,一声声仿佛打在人心,令人发悚。
屋里站的另外两人头微垂,不发一言,等待着卫老夫人的答复。
“不过是个商人之女,能做什么乱?待过些日子,风头劲散了,告知外人,就说卫家二少奶奶相思成疾,久病不治,死了。”
站着的两人一人是卫二老爷,一人是卫二奶奶,当过禾生很短一段时间的公婆。两人对看了眼,卫二奶奶小心翼翼地问:“要先知会姚家一声吗?”
卫老夫人转过身,写满岁月痕迹的眼角一提,露出犀利的眼神,“知会他家作甚?既已嫁做卫家妇,便与旁人再无干系。待死讯一告,提早斩草除根,切莫坏了大事。”
卫二奶奶犹豫,自家儿子的嘱咐字字在耳,若是杀了姚氏,只怕他会伤心欲绝。“锦之在时,一心一意想要娶她,若他知道人已不在,怕是要折腾。”
卫老夫人一记眼神,狠毒决绝:“妇人之仁,待卫家大事一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卫二奶奶不再言语。
离屋经过卫锦之的院子,卫二奶奶怀念自家儿子,顺带着想起那个只见一面的媳妇,红彤彤的小脸蛋,生得可怜见的,也难怪锦之会喜欢上。
卫二奶奶叹一口气,才当上婆婆,这媳妇就要死了,只能怪她苦命,让这卫家的人瞧中了眼。
人生在世,总得有个死字,为了自己丈夫而死,是荣誉。只盼她这媳妇在盛湖的这几月能活得开心,至于锦之那边,她自有安抚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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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禾生一起床就迫不及待拿镜子照,脸上的印子确实变浅了,想来是药膏起作用了,过不了几天,脸蛋又会恢复如初。
欢欢喜喜地去前院和大家一起用早饭,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起来。今日是十五,卫老太信佛,要给观音菩萨庆生。
刚踏进屋,便听见一屋子笑腾腾的。屋正央坐着个锦衣长袍的男子,背影端直,见她进屋,转过头来看。
禾生一愣,迟了半拍,福礼:“沈公子好。”走上前给长辈们问好,卫老太招手让禾生挨着自己坐,许是想补偿之前自己对禾生的偏见,刻意与她亲近。
禾生坐在卫老太身边,正好与沈灏相对。每次她与沈灏相见,总是会下意识慌乱,但定神一想,她又不欠他,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这人看起来太过危险,一举一动都透着图谋不轨的意味,但这又如何,反正他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像往常一样加入众人的聊天中,得知此番沈灏前来,是想邀请卫家人参加乔迁宴,由于家中无女眷,还想请卫大奶奶帮忙筹办。
“……盛湖大闸蟹二十斤,悦食居的女儿红五坛,再备从周家村运的牛肉五斤,借月羹阁的掌厨一用……”
禾生微抿着嘴,专心致志听大奶奶说办宴的事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美味佳肴上面,甚至忘记正前方坐着一只狼。
沈灏正襟危坐,目光扫了扫对面的人儿,见她一副沉醉入神的谗样,腮帮子微微鼓起,粉唇合拢,细皮嫩肉,白里透红,衬得脸上两坨印子格外明显。
“卫姑娘这脸怎么回事?”
大奶奶口干舌燥地刚说完,便听得沈灏说这么一句,众人的目光被带着集中到禾生身上,禾生今日未戴面纱,不知所措,赶忙低头,恨不得整张脸都埋进脖子里。
卫老太道:“被虫子咬的。”
沈灏哦了句没有再问,聊了一会家常,到了早午饭的时间,众人纷纷散去,沈灏也就顺势告辞。
走到拱门石,前方差几步禾生要往东边走,沈灏喊住她,“卫姑娘。”
禾生实在不想搭理他,加上脸上这红印,要早知道今早沈灏会来,她就借个由头不过来了。遂未转身。
身后没了动静。待了几秒,以为他就此走了,呼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抬腿就走。
步子还没来得及跨开半步,耳边便传来男人略带戏谑的声音:“卫姑娘可曾想过,咬你的或许不是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