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见了都要哭丧着脸,便是要好的心情,都要坏了。
宋氏听了也笑,“看你心里宽松,自然是最好了。”
“其实也还好,像原来有一户人家,老人家身子骨弱。家人不舍他,年年求医救治。老人家日日月月疼得很,刚熬到耄耋,便去了。”吉官眨巴眼道。
“那这样的人家,便是大不孝了。”耿氏不予肯定,扭着眉道,“只顾自己心意,不顾老人痛苦,岂不是活活让老人家受罪吃苦?”
禾青点了头,“正是这个道理,太太向来身子好,原来受过一些风寒,床榻缠绵一月有余。这回见她好了,也不察觉。那日还如以前,起身散散步听听书,精神得很。”
“这才是天命所归。”耿氏神色带喜,“自自然然的去,不要太痛苦折磨人的,便是最好的孝顺了。”
宋氏听禾青这话说的,不由得想起一列,道,“这么说,我原来也见过一户人家。家里老人倍儿精神,期颐之年才去。家中烧了房车奴才,衣物首饰。流水宴长长的摆了三四天的功夫,说是底下再没苦日子可说,让老人家在底下多享点清福。”
“哎呦,还能这样的?”耿氏听着莞尔。
禾青却心里记下,她还不知晓家里是个什么光景。这户人家蓦地一听似乎大逆不道,但也是别出心裁的上心。仔细一思量,也是孝顺。
“可不是?那会子我才几岁,说老人家为了撑家受了不少的苦,后来子孙满堂人一多,乌烟瘴气的偶尔也有受委屈的时候。只是老人家心善一辈子,总不放在心上。那家儿子硬气,拿了不少银子,请了当地人吃了不少便宜。”宋氏想想自己幼时扒在桌上抢着鱼肉的模样,也笑了。
杨氏此时进了门,对着人一一福身行礼,才道,“三爷给皇上请安,与武大人一同,请替主子回县中给太太上一炷香。”
“皇上怎么说?”
“皇上答应了,三爷这就要预备启程。”杨氏低了低头。
禾青一下子急了,“这孩子怎么说去就去?衣裳吃食可都备好了?怎么也不提前和我一声,这样贸贸然的,路上可不是折腾人的?”
“三爷只说太太那处等不得,随意回来拿两件就成。”
宋氏和耿氏一对眼,耿氏起身,“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哎,硬是弄得我赶人似的。”禾青无可奈何的道。宋氏笑了笑,“赶什么?你这里不是王爷,就是三爷和六爷,再不然就是底下的永玚永珏。我们没挑拣好的时间罢了。”
禾青免不得又低声说了两句,这才把人送走。
弘昫是怕提前备好,让康熙心里有疑。实际上,衣裳早就让瓜尔佳氏包裹好的,此番回来之时和禾青说一声。若有什么话要带的,什么东西要送的,弘昫也可接了。
禾青心疼的看着弘昫脸无几两肉,拉着坐下,“你倒是和你那克出一个鼻子出气的,总是这样先斩后奏!”
原来三儿传达的话,禾青见没有动静,便以为只是安慰的话而已。弘昫嘴角轻勾,柔了下颌的冷硬,“儿子是怕若有不准,省的让额吉失望罢了。”
一个弘昫不够,再叫上武有志,皇上也不会当真不让人去送老人。禾青听得一时混沌,总听皇上不止一回面对旧人离去的场景,默默伤怀落泪。太太也算是原来一见的旧人了,虽然年长多年,但也真是去了。可是这个高高在上,搅得天下大乱的人,为何却没有去?
一个念头一起,禾青便再也无法冷静。
明明上回临别的时候,皇上已经脸露死气。虽然薄弱,但也实在不是命长之人该有的迹象。难不成真的是御医医术这样了得?
虽然禾青从来不会盼着谁死,但归根究底这样模样,许多好坏都是皇上这个弥留老人圣旨而下的。禾青自己被掌控没关系,可是自己的娘家,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孙子,都充满了未知数。一两年就好,可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天下众人都要战战兢兢地,俯首称臣听他一声令下。
原来就算了,可他一把年纪,禾青暗自几次观察,也能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连身子随时都会瘫倒,言语不得,思绪迟钝的人,怎能主持天下?尤其,是现在这个各位阿哥都恨不得杀其后快的时候呢?禾青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想做什么在想什么,只是脑里就绷着一根弦,不得轻快。
禾青兀自一出神,眼底掠过一丝茫然后,竟是额头露了薄汗,隐隐透着一股狰狞之气。弘昫大惊,狠狠的拽着禾青的手,低声道,“若无其余叮嘱,儿子就要出门了。”
出门?
禾青两眼尽是光色,柔声问道,“你刚去请安,皇上的脸色如何?”
弘昫一顿,禾青又问,“你这会路途遥远,约莫要去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