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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叶家的马车一大早出了城。
进入冬月,晨间清风寒冽,叶东海有点后悔带妻子出来了。
一面给她裹紧了披风,一面说道:“这会儿早起的寒气还没散,先别掀帘子,等会儿晌午太阳出来了,再看外面也不迟。”又道:“其实外头光秃秃的没啥看头,等到了双泉,我带你去买好玩儿的。”
顾莲微笑,“我听二爷的。”
“哎哟!”段九在另一辆车上怪叫,咋呼道:“二爷你娶的是一个美人灯呢?吹吹就坏了。”
顾莲笑了笑,隔车问道:“段九你可曾吹坏过美人灯?”
段九一愣,“不曾。”
“你看你看……”顾莲一本正经,说道:“像你这般五大三粗的人,都吹不坏美人灯,二爷这等斯文人,怎么就能把我给吹坏了?可知是在瞎说。”
“五大三粗?”段九不乐意了,拔了剑出来晃了晃,朝同车的高管事问道:“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嗯……,你来说说。”
“二爷,二奶奶!”高管事朝对面喊话,一副怕得要死的腔调,“段九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逼着我撒谎,……求二爷二奶奶救我!”
顾莲“扑哧”一声笑了。
叶东海也是忍俊不禁,回道:“老高快来我们这边,你坐车头。”
“不行,不行!”段九嗷嗷乱叫,“你们三个欺负我一个,好不公平!”
一路上从长清耍宝耍到双泉,笑声不断。
到了双泉以后,叶东海不放心顾莲一个人呆着,便邀了客人到茶楼说话,另外要了一间楼上雅室,让李妈妈和蝉丫伺候妻子。
楼下的台子中央有人说书,还有各色小吃点心,倒也不会无趣。
顾莲还是头一次来茶楼听书,颇有几分新鲜。
蝉丫更是兴奋不已,不时的朝下面探头,一会儿回头,“卖驴打滚的来了”,一会儿又道:“那说书的扇子抖得真好看……”
“安生坐着!”李妈妈拍了她一把,“你一直呱唧呱唧的,奶奶还怎么听?”
楼下一个段子利落说毕,全场掌声雷动。
“下面……,要讲一个新鲜段子。”那说书的嘴角伶俐,声音抑扬顿挫,颇能调动听众们的情绪,“叫做《负心记》,说得是本朝某地某处,有一家姓赵的富户,勾引官家小姐私奔……”
顾莲原本还是含笑听得有趣,渐渐的……,不由变了脸色。
那赵家公子家中行二,官家小姐家中行九,两人花园幽会、私定终身,赵二公子为了一个淫奔无耻的女子,抛弃家中订下的大好亲事……
本来还在疑惑,……是不是巧合?
场内突然有人插嘴,“哎哟……,这么巧?前些日子,我去长清姑母家贺寿时,就听说城里有个富户,娶了一门官家小姐的亲事。”
“是吗?那快说说。”
“不会这个段子,说得就是你们长清的那一家吧?”
真实的绯闻,远比说书人嘴里的段子更吸引人。
在场的听众都被吸引过去,纷纷嚷着,让那姑母家在长清的年轻人说一说,因为人多嚷嚷得厉害,竟然把说书人的声音都给压了下去。
“莲娘……!”叶东海忽然推门而入,脸色十分难看。
顾莲看着他焦急恼怒的脸色,更加确定了。
“我们走。”叶东海伸手去拉妻子,见她有些抗拒,放软声音,“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再说好吗?”
顾莲挣扎了下,最终还是不愿意在茶楼拌嘴,闷声不吭出了门。
下楼上了马车,段九忽地跑了过来,隔着车帘低声道:“二奶奶,要不要我去把那人的舌头割了?这回不要银子。”
顾莲淡声,“天下悠悠之口……,割得完吗?再说,那人又没有错。”
叶东海看了妻子一眼,目光微敛。
高管事被留在双泉处理茶楼的麻烦,马车很快出了城门。
车上的小夫妻俩都是沉默不语,直到走出好几里路了,顾莲突然冷笑,“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跟二爷私定过终身!”
----古代女子的名节,何异性命?!
自己无奈嫁到叶家是事实,但也想好好的过日子,可是叶家……,一会儿漏出一点馅儿?昨儿是要过继,今天是曾经悔婚,谁知道明天会是什么?!如此没完没了的闹腾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知道那被退亲的女子是什么人?和叶东海认识有多深?心里又对叶家存了多大的怨愤?既然不惜这样编成段子诋毁自己!
然而置气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顾莲忍了忍,总得先把事情闹清楚再说,于是问道:“二爷说吧,到底之前订了谁家的小姐?又为什么要悔婚?!”
“莲娘……”叶东海叹了口气,“不是我有意要瞒你,只是以为……,袁家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袁家?”顾莲闻言一惊,“哪个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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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出乎顾莲的意料。
叶东海皱眉道:“当时我根本不知道家里订亲,为了退亲,让大嫂给了袁家三千两银子,将来再给袁大小姐找一门好亲事。”有些恼怒,“袁老爷和袁太太亲口应允,怎么事后……”
顾莲勾起嘴角,打断道:“袁家大小姐没有亲口应允吧?”
叶东海目光一跳,“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难听的话,到底忍下没有说,以免污了妻子的耳朵,“我竟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居然如此豁得出去!”目光一寒,“我们没脸……,难道她就会有好日子过了?!”
那双在家中温柔似水的眼睛,闪过一丝戾气。
他不是徐离那种手起刀落的人,但是被人欺负到头上,也绝对不会忍下!
而顾莲,正在回忆印象中的袁幼娘,想起那张神采飞扬的面庞,----被人退婚,的确是难以忍受的巨大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