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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姑姑脑子里乱成一片。
老太太这几年来身体一直不太好。看起来似乎还健朗着,其实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时有发生。
特别是大少爷去了之后,老太太急火攻心,病了一场,之后身子就更是惰怠,常常无精打采。
本以为都是小毛病,找了大夫检查,大夫也说没什么大碍。药开着吃着,也没多大效果,却也没有爆发什么大的病症,所以谁也没有怀疑什么。
但是,今日方笑语的那一番话,却让她想了很多。
如果早在好多年前,这尊佛像,这块蒲团,这些香烛就已经有了问题,那么老太太的这些病症,岂不是也很可能与二少爷一家有关?
花姑姑寻思开了。
七八年前,老夫人重金买来了这尊青玉佛像,那之后,大少夫人被查出有孕,全家人都开心的很,整个国公府都洋溢在喜庆的氛围之内。
因为大少爷体弱,刚成亲那会儿一直没能跟大少夫人要上个孩子。大少夫人好不容易怀孕了,但却已经算是大龄孕妇,所以一切皆都很小心。
也不知道是这孩子冲了喜还是怎么着,那段时间,大少爷的病也有所好转,看起来比从前精神的多了,大夫看了也说这是好现象,只要多调养,不说真能痊愈像是寻常人那样生活,但是至少延命几年不成问题。
大少自小就体弱,若不是照料的细心,再加之运气好,恐怕都长不大,能拖到此刻,绝对已经算是奇迹了。但他的病情真的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还是叫老夫人喜极而泣。
大少夫人每日里就跟看祖宗似的看着这个孩子,饮食习惯,每日必做的对孩子有益的事,大少夫人按照大夫的嘱托严格的执行着。就是吃食都觉不经过他人的手,全是由她的心腹一力准备的。
老夫人想要抱大少爷的孙子已经很久了,自然不会介意大少夫人这般保护严密,不如说,老夫人比大少夫人还要紧张这个孩子,不仅请了宫里的太医帮着诊治,还从宫里头请了信得过的嬷嬷前来照看大少夫人。
但是,这个孩子终究没保得住。
大少夫人滑胎滑的莫名其妙。大夫说是吃坏了东西,可大少夫人却很肯定自己的吃食与平常都没什么不同,且服用之前全都验过是否存在问题。
按说如此精密的防备着,不该吃坏了什么才对。那时候府里有人怀疑是不是大少夫人身边的人出了叛徒,但是各种吃食之中全都找不到被下了东西的证据。即便如此,大少夫人身边的人最后还是换了大半。
自那之后,大少夫人开始变的沉默寡言起来,总有丫鬟来报说大少夫人常常在夜里独自抹泪。
大少爷也受了打击,险些犯了病,虽然找了太医给救过来了,但之后身子骨也是越来越差,直到两年前,大少爷在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突然犯了病,从此就没救回来。
大少爷几乎是死在老夫人房里的,这让老夫人格外受打击,总觉着是自己的错,那之后就几乎腻在这小佛堂里,连门都很少出。
花姑姑的脸色很不好看。
如果当年大少夫人滑胎的事与这佛堂里的一切有关,那么,很可能这件事与二少爷脱不了干系。
虽然她也不愿这么想,但是眼前的一切却又让她一时间生不出别的猜想。
她想要继续问的详细一些。就算此时与二少爷一家有关会让老夫人伤心,可至少不能再让这些有问题的东西再继续祸害老夫人,所以一切就总得有个取舍。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突然听见外头小丫鬟急着敲门,似乎慌慌张张的。花姑姑沉着脸开了门,刚想开口呵斥,却听那小丫鬟急急忙忙的道:“花姑姑,不好了,老夫人她……”
“老夫人如何了?”花姑姑一听是老夫人出了问题,连忙急匆匆的就往旁边儿的屋子里跑,方笑语神色微顿,随即招呼了方才那个小丫鬟,叫她将正燃烧着的香烛掐灭,然后将老太太平日里存着的那些香烛全都搬出来,又让她将蒲团和玉佛也一并带上,如此,才跟在花姑姑后头,进了老夫人的房间。
此时老夫人已经醒了,只是脸上还满是疲惫,紧皱着的眉头叫她看起来状态似乎并不太好,但看她的神色,似乎又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
床前老大夫皱着眉头给老太太把着脉,脸色一直凝重的像是末日一般。
花姑姑连忙上前询问是怎么一回事,老大夫将花姑姑请到一旁,随即道:“老夫人这不是寻常的头疼脑热,这是中了毒。”
“中毒?”花姑姑大惊,不小心下这声音也就大了些,叫老太太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夫,可知老夫人中的是何毒?”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师太的花姑姑顿时冷静了下来,随即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道:“老夫人的体内残存着一些微小的药量,就是这种药物,会搅动人的气血,造成头痛、晕厥之类的病症。此次老夫人甚至不舒服,也是被下了药所致,这种药似乎对人体没什么大的伤害,但却可以造成人短暂的难受。”
大夫自己说着也有点莫名。之前体内血液残存的药力还好说,就是新中的这种微毒,对人体都没什么副作用,下这种药有什么用?就是为了叫老夫人痛苦?这多大仇啊。
“还有,老夫方才为老夫人验血,发现老夫人的体内还有一种奇怪的药力。”大夫顿了顿,神色有点古怪。
“是何奇怪的药力?”花姑姑被大夫这古怪的神情弄得一头雾水。
大夫想了想,最终还是道:“是一种能够导致孕妇滑胎还有防止有孕的药物。且这种药物残存还不少,显然是用过很长时间了。”
大夫的神情越发古怪。难道老夫人这把年纪了还……所以需要用到药物去滑胎或是破坏身体机能?
可若是别人给老夫人下的药,但这药下的也太古怪了吧?给一个年纪一把的老太太下避孕的药?
大夫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陈述者他所看到的事实而已。
“导致滑胎?防止有孕?”花姑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脸色大变。她想起了方笑语问过的关于大少夫人有孕的那一件事,难道这是巧合不成?
花姑姑的目光立刻就看向了方笑语。
方笑语深吸了口气,随即从丫鬟放在桌上的篮子上拿起了一炷香,随即走到大夫跟前,将香烛递给大夫,道:“大夫,您给看看,这里头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
大夫也是见过世面的,大家族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是屡见不鲜了,倒也镇定,拿起香烛,在鼻尖处闻了闻,随即又将那香掰下来一块,碾碎了,仔细又闻了一闻,而后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这香里头掺杂了一位草药,叫冷香知,这种药,拥有极为寡淡的香味,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什么味道来。但是它却有着很高的药用价值。用的妥当了,能治病救人,可却绝不能为孕妇所接近。若是常常接近这种东西,会导致孕妇滑胎,且若是长时间接触这味药,会破坏滑胎的孕妇的身体机能,导致她以后都不能再有孕。”
“老夫人体内残存的那种药物,正是冷相知……”大夫又补充了一句。
花姑姑已经在心中补充出了事情的大体经过,心中也就越发的冷。
如果此事与二少爷一家有关,这二少爷藏得可够深啊。
平日里看起来不学无术,烂泥扶不上墙,实则背地里却也阴狠毒辣无比。
二少爷也就算了,毕竟他名声在外,狠毒些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平日里看起来性子软的二少夫人竟也这般狠毒吗?
还有,大少夫人滑胎那段时间,大孙少爷也就十岁左右吧?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会送出这样的香烛给老夫人。
想想便知,既是能导致人滑胎的药,自然就不是给老夫人下的。他之所以将加了料的香烛送给老夫人,就是想借着老夫人的手来谋害大少夫人的孩子。
他知道大少夫人因为她娘的关系也信佛,也知道她常常去寺庙祈福。因为那段时间大少夫人有孕,又十分紧张这个‘老来子’,所以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但是,她要为大少爷和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就很可能会去老夫人的小佛堂跟着老夫人一同礼佛,所以干脆就送来了加了料的香烛,叫大少夫人在没有防备也不会怀疑的地方沾染了药力,导致了滑胎,还找不到原因。因为谁也不会将怀疑的矛头对准老夫人。
好狠的心!好毒的手段!不弄脏自己的手,却让老夫人背负了这份罪孽。做得好啊!二少爷这一家子做的可真是好啊!
花姑姑怒上心头,却没有发现,老太太已经起身,且目光冷的吓人。
她不知道小佛堂里花姑姑与方笑语的对话。但是,光是听到自己的身体里残留着毒素,她就自动脑补出了这府里有人想要害她的故事。身为鲁国公府的老夫人,她的愤怒可想而知。
“花姑姑,将墙上那幅画也取下来。”方笑语此时却突然说道。
老太太一愣,不明白为何要取画,但花姑姑却早就听方笑语说过,所以也没时间跟老夫人解释,连忙亲自动手,将那幅佛祖拈花图给取了下来,递给了方笑语。
方笑语接过画轴,又将画平铺在桌上,道:“大夫,您归来瞧瞧,这画里的所用的墨汁。”
大夫眉一皱,寻思着难道又有机关?于是上前一步,凑在画前闻了一闻,突然就眉头紧皱。随即他用手指在旁边的茶杯里沾了一滴茶,抹在了画上,将墨汁稍稍晕开一些。
墨汁沾染在了手上,大夫又仔细闻了闻手指上的墨汁,随即一脸嫌恶的在画中的空白处抹了抹。
“大夫,如何?”花姑姑连忙询问。
“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太一头雾水。这画是老二送给她的。尽管因为意外,让画有了一点瑕疵,可因为是儿子孝敬她的,她一直都宝贝的挂在房里。
大夫的脸色有些阴沉,显然是对这些害人的东西厌恶的紧,于是他说道:“这幅画里的墨有问题。这墨汁不是普通的墨汁,而是加了九色蝉的蝉衣。”
“九色蝉?”花姑姑眉头皱了皱,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珠子都瞪得圆圆的,那副受了惊吓的神情叫老太太心中感觉一阵不妙。
“大夫,这九色蝉是什么东西?”老夫人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东西。
“九色蝉,是一种产自于域外的物种。是蝉的一种,只是与普通的蝉不同,它的大名在域外可是令人闻风丧胆。”大夫面色沉重,手上也不忘记将画轴卷起来放在一角,又在药箱中拿了些药粉撒在了周围,这才继续道:“这九色蝉活着的时候倒不足为惧。可若是它死了,表皮会褪下一层蝉衣。这层蝉衣是那些邪道之人最喜的制毒材料之一。它能够引发败血之症。”
“败血之症?”老太太脸色顿时苍白如雪。
“败血之症……败血之症……那康儿他……”老太太险些没站住,眼看就要向后倒去。方笑语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老太太这才站稳了。
“这幅画里的九色蝉衣用量不算多却也不少,但因为被墨稀释了不少,所以不会立即引起气血亏败的症状。但是,若是长时间接触这种东西,对人体有十分大的危害。”大夫解释说道。
“那若是原本就患有气血亏败之症,只是多年来用补充气血的药材一直吊着,再问到这种味道,接触到这九色蝉衣,会如何?”花姑姑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眼中的阴霾之色不减,反倒更深了。
老太太连忙竖起了耳朵。
“九色蝉衣,足够半个拳头大小。它褪下的蝉衣,一整只,几乎就可以让一个正常的健康人患上气血亏败之症。若是原本就患有败血之症的人长时间接触九色蝉衣,只要这么一小块儿,研磨后加入墨中,这一幅画,就足以叫患有气血亏败之症的人多年来所补充的气血功亏一篑。”大夫心中已经想到了什么,但他却不动声色。
作为一个经常去各种贵人府上看病的大夫,应该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是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