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算难受,那边又要叫大起,康熙也没让人传御医,只吩咐了人往后头小佛堂:
“仔细看看去,令主子在那里睡得可安?昨夜可又用了什么?
若合适,就让人劝着她回来,再虔诚礼佛也不必在这寒冬里头的,要熬伤了身子,岂不是让格格忧心?
若你们令主子委实执意,那也由她,只务必将佛堂收拾暖和了,菜色上也要足够养身……”
他一行走,一行说,也没特意指了哪个吩咐,总有机灵人去妥当办了就是。
大起比寻常早朝耗时许多,清朝的内官又不比前朝还能掺和到政务中去,梁九功就显得格外悠闲了些。
他将昨夜的事情在心里又过了一回,再将放开康熙吩咐去贾娇娇那儿的话细细嚼了有七八遍,连带着这几年康熙与贾娇娇的相处也都迅速回忆了一回,终于有些惊悚又有些好笑地确认了一个事实:
他这主子爷似乎是真的栽了!
日后会不会变不好说,但显而易见的,他这主子爷在眼下,是栽得连令主子跟前儿得宠的奴婢,都要设法讨好的地步啦!
梁九功比顾问行年轻些,却也比康熙大了足足十来岁的,当年顺治朝里,董鄂氏妃的圣宠之盛,他也曾经亲眼目睹过。
可就是董鄂氏妃,也没能做到让顺治爷去讨好她的宫女儿呢!
虽然康熙爷只是拐着弯地示意,又没有将贾氏封个什么贵妃皇贵妃的。
但梁九功瞧着,总觉得康熙为贾娇娇盘算的,甚至比顺治为董鄂氏妃盘算的还要更多些,至少贾娇娇没被婆婆为难过,和嫔妃虽不是个个都好,至少与阿哥格格大致和气,又有一二处得来的嫔妃可走动着。
心里盘算一回,梁九功索性也不耽搁,悄声吩咐了几句之后,就离开,找兰香说话去了。
两人说了些什么且不需赘述,左不过是那些污七八糟的陈年旧事。
兰香乍听说的时候,确实要将牙龈都咬出血了,才能忍得住没有失态。
可人到底没了好些年了,她恨依然是极恨的,痛却只剩下钝痛,因此还能挤得出声音:
“谙达特意与我说这事儿,却不知有何指教?”
梁九功的表情简直妙极了,又是满怀善意的,又丝毫不见笑脸喜色,反而是与兰香心有戚戚一般,却又没有过分悲戚,同时又揉进几分感激涕零:
“兰香姑姑不需误会,你是令主子身边至得用的,我能有什么指教你的?不过是偶然发现些疑点,又凑巧主子爷问起,随口说了两句,如今只是主子爷吩咐了,一来那样背德*者实不能容,二来也是酬你忠诚贴心侍奉令主子的意思,将人随你处置,我就先来问一嘴,也好确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兰香垂下眼睑:
“是,主子爷素来仁厚悯下,奴婢铭感于心。但这事儿,且容我想想再作决定,如何?”
梁九功自然再无不可的:
“我赶紧来说,原也是这个意思。”
兰香福了福身,梁九功回了个千儿:
“这样事情,恐怕不合适令主子听闻,姑姑要是藏不住神色,倒不如休养两日。”
兰香抿唇:
“多谢谙达好意,只主子那里离不得我,我也还能撑得住。”
两人又互相颔首,方转身各自去了。
兰香又给顾问行传了消息,因她原先对继母并异母弟妹并不在意,唯一惦记的只有未婚夫的香火,顾问行也就只给她那未婚夫家母、兄安排了些安生差事,又确定了过继在她未婚夫名下的侄儿模样品性都过得去、顺便放了两个人护着罢了,对她继母屋里的乱七八糟事儿还真没留意。
但兰香特意来问,顾问行也不介意帮着查一查,顺带捎一句:
“妃主那里,这事儿知不知道倒不要紧,格格那儿嘛……
这会子就让她知道这些也确实脏了耳朵,但女人之间互相倾轧的狠心毒辣,男人的翻脸无情,也要让她心里有个数儿。”
兰香迟疑:“格格日后至少也是和硕公主,又自有公主府,何必拘泥在这些事情上?”
顾问行一笑:
“格格的格局自然不会拘在后院里,但她既然身为女子,便是公主之尊,或许足够幸运不需亲历这些事情,却少不得要和拘在那方寸之中的女人家打交道,多知道点儿,总没有坏处——
虽说这些事情自有刘嬷嬷她们教导,但你得妃主格外青眼,格格待你也自不同,有些话,稍微透一些与她,却也无妨。”
兰香屈了屈膝,却道:“我要先与妃主说。”
顾问行点头:“自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