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得康熙又是笑,又是叹:“嬷嬷总是和朕太客气了,要不是大丫头说了,朕还不知道嬷嬷心里实是当朕一家人、还以为您一出宫就和朕见外了呢!”
老太太十分谦卑,又万分真诚:
“哪儿能呢?您是主子爷,又是奴才自血泡泡里抱出来,一路看着你从跌跌撞撞到手握乾坤的,真要说起来,您比奴才那不成器的独子重要千万倍都不止的,哪儿舍得见外了去?
只是到底主仆有别,尊卑有份,主子爷愿意待奴才和气,那是奴才的福分,但要是奴才仗着带过主子爷几年就不知分寸,倒成什么人了?”
主仆两个说笑几句,康熙又仿佛不经意问:
“说起来大丫头也是差点儿适了人的,怎么,还未正经命名取字?我听说可是和尹佳家的过了两三道礼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
“可不是。尹佳太太是个和气人,前头两个妯娌也不难相处,那哥儿不说多争气,至少也不像是个宠妾灭妻的,哪家姑娘嫁进去,不说立刻就能当家做主,至少自己的小院儿关起门来,是再不需看谁脸色的……
可恨家门不幸,史氏那个只知道哄着善儿、偏着次子,鼠目寸光不知好歹的妇人,竟临了临了闹了这一出,亏得尹佳太太是个厚道人,两家媒人也都肯守口,否则奴才的孙儿孙女儿们,哪里还能有个好亲事?
如今别的还罢,大丫头却只能来烦主子爷,好歹沾一沾您的福气,日后出门子别因此遭了讲究。”
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康熙也只是笑着听了,也没觉得这老嬷嬷占了自己处理国事的时间抱怨儿媳有甚不妥,也不嫌弃这老嬷嬷越发连他问话里头的重点都没听出来,由得老太太说了个够,才又问一句:
“大丫头都和人过了几道礼,却还没取大名儿?”
老太太这回总算听出来重点,赶忙笑:
“我们这样人家,大丫头又只是个姨娘生的,哪里有许多讲究?当日问名的时候,庚帖上不过随便写了她的小名儿,乃是‘娇娇’二字,可主子爷跟前,哪儿好拿这样小名儿污您的耳朵?主子看着喊惯什么,随便喊她个名字就是。”
康熙此时真是看贾娇娇甚都好的时候,将娇娇这两字在心头咀嚼几遍,倒是越发觉得喜欢,又仿佛想起当日景仁宫里养的那只白猫蓝眼折耳猫似乎就叫“娇娇”,除了亲近皇额娘,也就最是亲近那小宫女,就连他自己,都给那猫挠过几爪子,却都是嘴里呼噜噜喊得凶,正经利爪都藏在肉垫子里的……
越发觉得“娇娇”二字不凡,又越发不乐意随便什么人都能喊,便端出一派从容笑曰:
“庚帖上写小名,确实太轻忽了些,嬷嬷也别总记着包衣二字,到底是国公府邸呢,再是姨娘生的,只看在您跟前先后教养过几年,也必是不凡的。
好在那礼到底没成,‘娇娇’二字的庚帖算不得数……
依朕看,这娇者,姿也,不如大名就叫令姿,小字便叫逸娥,娇娇二字且不提了,如何?”
老太太还能如何?
别说她一时想不到“娇逸未有婚”这句儿上,就是想到了,也只能叩谢主子爷赐名的荣耀罢了,毕竟老太太求的只是子孙免于小选,可不是清高到不乐意孙女给主子爷做后妃呀,不过谨守本分,不肯仗着旧年情分逾越罢了。
要是康熙真开口,她能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