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他,从天之骄子沦落为阶下囚,还背负了一身的罪业。
皇帝审广安侯这件事本没有攀扯嘉郡王的意思,这却是古锋私下里在查探,他将许如信截到大理寺来竟也不全是为了私怨。
许如信动了动干裂的唇:“嘉郡王做事严谨,怎么会留这样的把柄在外人的手上。”
古锋冷笑一声:“许世子不是那愚蠢莽夫,既然敢跟嘉郡王合谋做下这些事,手里不抓着点把柄,世子晚上睡得着觉?”
许如信又低下眼睛,不再多言。
古锋冷声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嘉郡王爷是你的盟友,必要出手援助于你?我告诉你,白日做梦!你向来不过是嘉郡王手中一枚棋子,如今更是一枚弃子,他岂会为了一枚弃子多费心思?!反过来,你若助本官攀扯出嘉郡王,说不得,本官可以保下你。”
他这些话却是有些无赖欺人了。明眼人都知道皇帝显然暂时不想动许如信,也许真是因为他筹办军资得了皇帝的青眼,也许是皇帝有其他的打算,总之皇帝这一次对许如信显然是想轻轻放下的。古锋敢在这里坑蒙拐骗,不过是仗着许如信被关押不得见人,不知道那些事。
许如信嘴唇动了动,睫毛也颤得飞快,睁开双眼来时满是血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水光。
古锋还以为他哭了,心里不由得不屑地一哂,细看时却只看到那干涸的双眼,哪里有一丝水气儿。
“让我见一见……广安侯。”许如信低低声开口道,“让我见一见广安侯。”
“你见他做什么?”古锋眉头一皱,“你们父子俩合计的坏事还不够多?现在若还想着侥幸逃脱,简直愚蠢至极。”广安侯是真正的朝廷要犯,如今被关押在刑部大牢,皇帝亲派侍卫看守,要见他谈何容易?
许如信只是不听,兀自哑声重复道:“古锋,你想办法让我与广安侯见一面!”
“闭嘴!”古锋烦躁地甩开他。许如信在木刑架上挣动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古锋:“古锋,你要查探的事只有我能帮你。只要你让我见广安侯一面,我必帮你!”
古锋后退了两步,皱眉打量着他:“你现在见广安侯又有何用?皇上圣意已决,广安侯府是绝对逃不了的,还是你以为耍些阴谋诡计就能扭转乾坤?”
“我没想扭转什么乾坤。”许如信神色黯然,声音中带着喑哑,“我只是……有些话要当面问他。不得他一句答案,我不甘心!”
古锋嗤了一声,不耐烦地看着许如信:“真麻烦。本官为何要帮你?本官这大理寺,别的没有,要撬开的嘴可还从来没有撬不开的。还是许世子以为自己比那些受过训练的奸细死士还要嘴硬?!”
许如信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古锋说得对,大理寺想要审的犯人,还没有审问不出的。
古锋见他如此,洋洋得意地一笑:“你那些筹码在本官眼里不值一文!许世子若是知情识趣,还是乖乖地配合本官,本官念在世子揭发有功的份上,必在皇上面前为世子邀功。毕竟相识一场,本官也不希望将那些个见不得人的手段用在世子身上。”他嘴里说个不停,几名心腹却知道这位上司是在虚张声势。
皇上还顾念着许如信,他怎么敢对许如信用刑?别说用那些酷刑了,到现在连一鞭子也没敢打,可见也是个怂的。
“求求你。”许如信突然开口,堵得古锋一句话咽在喉咙边上,不上不下的噎得难受。
“古锋,当我求求你。”许如信面带哀色,全然是从不曾有过的示弱之姿,“求你帮我这一次。只要让我与广安侯见上一面,你要知道的事,我必言无不尽,也绝不邀功。”
古锋瞪着他,面色古怪,许如信却全然顾不上他的想法了,只是哀求道:“你也不用怕我骗你。如今我已是戴罪之身,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不,许世子你现在还不是!一旁围观的小吏们都忍不住在心底呐喊了,皇上还记着你呢,头儿这是在诓你呢!
古锋神色古怪地看了许如信半晌,将手里的马鞭一扔。
“算你识相!你若敢有其他心思,别怪本官不念旧情!”
神武侯府。林玄英披着大氅匆匆来寻凌戟,招呼也来不及打一声,便道:“你听说了没有?许如信被古锋截到大理寺去了。”
凌戟微微皱起眉头:“不是要押到刑部侯审么?皇上召我问过许如信的事,话里话外的意思,并不想追究许如信,也不想坐实广安侯内通外敌的罪名,说不得就要寻个由头给许如信将功抵过了。”
“我当然知道。但是古锋那人做事向来没个章法,他以前又与许如信有仇,许如信被他截过去,只怕不好。”林玄英也是忧心忡忡。
他们都知道皇帝的心思,广安侯内通外敌的罪名若是坐实,那牵连就太广了,风琉城里的将领恐怕都要牵连进来,到时候事态恐怕就连皇帝也控制不了。这是皇帝承担不起的,如今大事化小,反正养寇自重的罪名也能处置了广安侯,他还有制衡各方的主动权。
至于许如信,不过是个被蒙蔽了双眼的愚儿。
“现在我们是袖手旁观,还是管一管?”林玄英看着凌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