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军用过早饭,一路疾行,未到黄昏时分,定北军已经赶到了距离渤山郡不足五十里的高地之上,这是个背山面水,有极大一片开阔平地的绝佳扎营之所,皇甫敬德传下军令,大军在此安营扎寨,谋定而后动。
入夜之后,伴着营地旁潺潺的流水声的,是定北军大营中此起彼伏的鼾声,除了帐外点着数堆篝火之外,其他地方俱是黑沉沉的一片。看上去,这仿佛是个不设防的营地。
丑末时分,数道黑影分别扑向定北军大营,其中一道黑影没有入营,而是向小河上源奔去。
只见那道黑影奔到上游,从怀中拿出一个竹筒,就在他正要拨开竹筒塞子的时候,后颈突然一阵剧痛传来,这人白眼一翻摔倒在地,手中竹筒掉了下来。
“哼,这么没用也敢学人下毒”黑暗中响起的,是皇甫永宁的声音。她伸手捡起竹筒收好,将那黑衣人下巴捏开,果然在其牙槽中发现一个毒囊。皇甫永宁也懒得将毒囊取出,只将那人下巴卸了,将其五花大绑甩到旁边的马背上,然后骑上奔雷,飞也似的赶回大营。
定北军大营之中,此时已经是灯火通明,嗷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上去好不渗人。
皇甫永宁冲入大营,只见她爹她哥站在中军帐前,众将和定北军将士分列两旁,在中间被血染红的空地上,七倒八斜的躺着好几具残缺不全的身体。之所以叫身体而不是尸体,皆因这些身体还在惨叫着。
“阿黑,干得漂亮”皇甫永宁掸眼一扫就知道倒在地上的人全是阿黑的杰作,看看,那断口多么整齐干脆,只有她的阿黑才咬的出来
阿黑用力甩甩它那湿漉漉的大脑袋,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许是跟着皇甫永宁太久了,阿黑养成了许多老虎不可能有的习惯,其中之一便咬了猎物之后立刻去刷牙漱口,没有皇甫永宁的帮忙,阿黑一头扎进水缸中,整个脑袋都被打湿了。
“果然是倭贼的影武士”皇甫永宁身形如闪电一般,只在那倒地的几个黑衣人中间转了一圈儿,便将他们的下巴都卸了下来,然后转身对她爹说道。
“是影武士嗯来人,取出其牙中毒囊,侯副将,连夜突审。”皇甫敬德想了想,沉声下令。
一员三十多岁,面容狠厉的将军出列领命,让手下亲兵将地上的影武士们牙中的毒囊取出,绑起来押入刑帐严刑审询。
“侯将军,这里还有一个”皇甫永宁打了个唿哨,那匹驼着被打昏的影武士飞奔过来。
“这狗贼企图在水源中下毒,被我擒下,还不曾去毒囊。侯将军,一并交给你了。”皇甫永宁简明的说道。
“是”侯副将大声应下,亲自拎着那被五花大绑的影武士,大步走入刑帐之中。他可是定北军中刑询的一把好手,凭牙口怎么紧的敌人,他都能撬出些情报来。
“爹,您歇着吧,巡营之事有我就够了。您尽管放心。”皇甫永宁走进帅帐,见她爹还未卸甲,便上前说道。
皇甫敬德摇了摇头,说道“永宁,你累了半夜,快去睡吧,后半夜爹来值守。”
皇甫永安见他爹和他妹子争着值守,眉头皱的几乎要拧到一处了,他爹大病还未痊愈,他妹子身怀有孕,这两人哪一个都不可以熬夜,可偏偏他空有一身医术,却半点武功都不会,就算他要抢着值守,也没人敢用他。
“爹,阿宁,你们别争了,都去歇着。今夜应该不会再有人来偷营了。这仗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完了,若是没有足够的精力,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情。”皇甫永安气急说道。
“嗯,永安说的也有道理,永宁,我们都歇一阵子,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永安,你也去歇着。”皇甫敬德见女儿眼下发青,儿子也面带憔悴之色,不免心疼的紧,赶紧撵着一双儿女去休息了。
黎明时分,渤山郡守府内,一个身材矮小,面色焦黄的中年男子在中庭焦灼的转着圈子,口中不停念叨着“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高大男子走上前,沉声道“西乡将军不要着急,定北军营离此五十余里,武士得手后撤回,也需要时间。”
“不不,本将军的武士行动迅捷,得手便撤,此时应该已经回来,他们一定是出事了”那位西乡将军仰着头跳着脚冲着那高大的黑袍男子大叫。
“不可能,你的影武士隐匿本事一流,又习练了本王子传授的刀法,怎么可能出事”高大的黑袍男子傲然说道。
皇甫敬德的猜测没有错,这名男子正是纳都那个生下来就被扔掉的重瞳的儿子,忽喇王室唯一活着的后裔。其实这个婴儿被没有真正被扔掉,他的母亲悄悄将他抱回来,将之藏与自己要好的奴隶家中,暗中抚养长大。
这个重瞳孩子竟是天生的习武好材料,他只靠着东看一眼西看一眼的,竟然习得一手好刀法,还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伊勒德,在忽喇语中,伊勒德即为战刀。
纳都知道伊勒德之时,定北军已经攻至王庭,纳都来不及诏告各部,只将自己的七星嵌宝牛角弯刀和号令忽喇各部的鹰头金指环交给伊勒德,令他立刻逃走,为忽喇保留一点血脉以图将来。这伊勒德逃出草原,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流落到了海外,与倭贼勾结成奸,这才有了这场渤山大难。
“没出事,影武士怎么还没回来”那位西乡将军跳着脚大叫,随着天色越来越亮,他的情绪越发暴躁了。
“派人去打探”伊勒德不耐烦的喝道。若非他要借倭人之兵,又岂肯受这小矮子的闲气。
西乡健四郎派人前往定北军大营外打探,一个时辰之后,探子回报,西乡健四郎听说定北军中完全没有任何异常迹象,一颗心都凉透了。只抓着伊勒德叫道“失手了,我的武士失手了,怎么办怎么办”
对于大陈的军队,倭人心中其实是害怕的,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只敢偶尔进犯边民,得了些好处立刻回窜,并不敢与大陈军队正面对阵。此番若非是听了伊勒德的主意,西乡健四郎断断不敢打镇东军的主意。
让西乡健四郎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成功了,成功的屠杀了镇东军,攻占了渤山郡。要知道这渤山郡可比倭人本岛加起来都大的多。西乡健四郎已经很满意了,他现在只想稳稳占据渤山,并不想继续攻打大陈其他郡县。可伊勒德却想一鼓作气,一直打到燕京城去。两人为此不知道争吵了多少次,都没吵出什么结果。
伊勒德是副帅,可是手中没有一点儿调兵之权,西乡健四郎不发话,他连半个倭人都调动不了。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之时,皇甫敬德率定北军赶来。定北军威震天下,就算是远隔重洋,西乡健四郎也听了满耳朵的皇甫敬德的赫赫威名,所以才会被吓成这样子。
“将军慌什么,今夜我亲自前往定北军大营,必取皇甫父子的狗头。”伊勒德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先生要亲自出手”西乡健四郎惊喜的叫道。他可知道伊勒德的武功有多么的厉害,而且这一年以来,他向雾隐宗宗主学习了极上乘的隐形术,若是由他亲自出手,必能一举暗杀皇甫敬德,那他就不用再害怕了。没了皇甫敬德,这大陈的花花江山,他是抢定了。
“对,今夜我亲自出手。”伊勒德冷冷的说道,语气中的杀意让西乡健四郎不禁打了个寒颤。
定北军中,侯副将已然审完了所有的刺客,这些刺客的嘴是被撬开了,可是却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消息,皇甫敬德看完侯副将送来的口供,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拨营,至渤山城下安营,困城。明日寅末二刻攻城。”
一名副将立刻上前躬身说道“禀元帅,我军只有一万兵马,只恐困城不住。”
皇甫敬德淡淡道“困的住,渤山东面是海,本帅率四千将士于北城外扎营,皇甫靖边率王江二副将及三千将士于西面扎营,张将军,你率陈李何齐孙元六将于南面扎营。切记,多扎营帐,三人一帐。”
众人一听便明白元帅用意,立刻应声称是,各自下去安排。
皇甫永宁最后离开帅帐,她对她爹说道“父帅,让阿黑跟在你身边,帅旗给我,做出西城为主攻的假象。”
皇甫敬德笑着点了点头,欣慰的应道“好,依你。永宁,你比从前进益多了。”
皇甫永宁轻快的一笑,取了帅旗大步走出帅帐。前去点齐所属兵马,准备前往西城扎营。
“将军将军不好啦”一个倭贼大呼小叫着冲进渤山郡守府,脸都吓白了。
“出了什么事”西乡健四郎沉声喝问。
“将军,大陈的军队已经在城外扎营,好多人好多人好多人”那个倭贼真是被吓着了,连话都说不太利索。
“啊这么快走上城楼”西乡健四郎大惊,拨腿便往外跑,伊勒德大步跟上,这西乡健四郎个矮腿短,撒开两条腿拼命跑,还没有伊勒德紧走几步走的远些,不过七八步的功夫,伊勒德便将西乡健四郎远远甩在了后面。
西乡健四郎气喘吁吁的跑上城楼,翘着脚尖儿,手搭凉棚往下观瞧,只见城墙之外,密密匝匝全是定北军的营帐,怕不得有个十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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