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鱼?”
周嘉鱼赶紧把电话又贴了回去,眼睛睁的老大。“怎么?”
“等我回来去找你。”
他话说的平常,似在和朋友约见明天的一场见面般。空荡的能听见回音的走廊里,周嘉鱼站在一方深沉暮色中,听着他一把温和嗓音,心脏倏地,就跳快了两拍。
针对国际上一些难以解决的经济问题召开的亚洲经济峰会在香港盛大召开,会议开始前一天,各家受邀的金融机构,上市公司纷纷整装待发,打算用最好的状态来迎接这次难得的机会。
航站楼的贵宾休息室里,威尔投行的精英团队正在里面休息,彼此三三两两的小声交谈,相比同来参加会议的别家员工,神情轻松自在。都是些在美国跟着王谨骞滚过风口浪尖的,自然不把这次会议太放在心上。
休息室不起眼的地方,王谨骞正在和助理核对着最后的行程。
“今晚入住酒店休息,有三家公司的老板约您面谈合作具体事宜,我只给您确认了一家,明天后天是峰会高级论坛,您有一次公众发表性演讲,其中会有各国负责此次会议的首脑来参加,还有您将代表亚洲投行做总结性问题陈述,并且提出解决方案。会议结束当晚,在维多利亚港的游轮上,召开落幕酒会。”
王谨骞听的漫不经心,只有在最后的落幕酒会上稍稍停顿一下。
门外有空姐适时提醒登机,一行人这才整理着装往停机坪上走去。
此次威尔投行出席团队一共八个人,除了何姿以外,全都是男性。飞机订的是头等舱,宽敞的机舱里,两人位的座位上,好巧不巧的,何姿和王谨骞是同一排。
何姿今天为了配合会议严肃气氛,特地穿了一套黑色套装,为了避免沉闷还带了素雅的珍珠耳饰和项链。她化着得体的妆容,正冲着刚走进来的王谨骞打招呼。
“嗨,王总。”
王谨骞看到何姿眉头剧烈一跳,回头质疑的瞟了身后的助理一眼。
助理感觉后脊梁一阵阴风刮过,俯首解释。“我当时跟您在核对日程……登机牌是何小姐去办的……”
自何姿报道那天后,王谨骞碍于她在办公室门外的直白作风一直和她保持距离。她是卓阳的得意师妹,是自己的同行同事,王谨骞一点也不愿意让自己跟她扯上什么与工作无关的新闻,可是他没想到,有句话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何姿坐在靠窗里侧,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一个大男人,尤其是王谨骞这种在国外呆过几年的男人,如果因为一个座位让女人为难,那显然太不绅士。
王谨骞暗自递给助理一个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大大方方坐在何姿左手的位置,和她点头打招呼。
“何小姐。”
何姿和王谨骞就隔了半只手的距离,她朝王谨骞微笑着,“私自换掉我和江助理的登机牌还请王总别怪罪,我想,针对这次峰会还需要我和您就一些相关投资细节商定一下。”
“我的荣幸。”
何姿来到公司短短一段时间,人干练办事也利落,除了她漂亮的履历表和工作经验以外,作为一个女人在生意场上和人谈判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的。在投资圈子里,这样的女顾问,是威尔投行除了执行官以外最好宣传自己的一张名片。
飞机平稳起飞,航程不过三四个小时。
何姿在飞机上一直在专注的研究着什么,偶尔也会探头小声询问王谨骞一些意见。王谨骞很看重何姿的能力,也十分尊重这个师妹。对于她的问题,大多是耐心解答。
交流多了,王谨骞渐渐发现何姿考虑事情的方式和很多人不太一样。
比如在峰会上涉及的一些投资,何姿指着近年来的会议记录同王谨骞阐述。
“三年来峰会主要目标都是针对东南亚一些矿石产业投资,最初收益回报率很高,可是我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投资对象。”
“为什么?”王谨骞发问,“矿石产业一本万利,除去廉价的人工费用以外其本身资源就是不可估量的一笔,这个时候我们不投其所好,恐怕在政/府那里不好交代。”
何姿理了理耳边整齐的短发,沉吟道。“开采矿石的大多数是周边村庄里的家庭,有老人,还有怀着孕的妇女,他们每天双手就算磨出血泡也还得不到一块矿石万分之一的回报,其中还要经历着被搜/身,防止偷盗这样灭绝尊严的行为,王总,这种践踏他人行为所获得的利润,我想我们威尔投行,不赚也罢。”
“我记得王总你曾经说过,干这一行,本身就是要扔掉良心做事,可是如果连良知都扔掉,那离失败就很近了。”
王谨骞记得这话,这话是他毕业的时候他的老教授告诉他的。那时候他即将去美国总部任职,临行前老教授和他沿着校园的路慢慢往外走,曾经用一模一样的话来叮嘱他。
人行世上,最忌不过为钱无情。
他曾经在继而老布鲁士先生的发布会上提到,那时候年轻,尚且不知这里的水有多深,可是没想到,何姿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王谨骞注意到她在指给自己的几份报告时,上面全都是用铅笔撰写的文案。就连展示数据的图表都是工工整整用了尺子画出来的。
王谨骞惊诧,“你所有的评估报告都是手写?”
何姿低头羞涩一笑,“老习惯了,有些事情用电脑总是思考的慢了些,用笔写,来的准确。”
王谨骞将她写报告时用的一支铅笔拿起,沉默半晌,才放回去感慨道。
“现在能用笔来做事的人,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