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
不过,我只是有幸在章大人家里养了一个月的伤,蒙他赠书两箱子,又向北监祭酒谢大人举荐了我。”徐勋想起前不久匆匆南下的陶泓,就叹了口气说,“只日前才刚刚听说章大人有丧偶之痛,所以我打发了家里一个童子南下探看探看。”
“那就好!我那友人因章翁赏识,在南监读了大半年书,也是称章翁一声先生的。他二月初才刚到京城,我也是因李阁老的缘故,与他在文会上相识,料想他应该知道章翁近况。你若是有空,不妨和我同去见一见?”
徐勋此前到京城后也曾经给章懋写过两封信,但三个月西苑练兵之后就顾不得了,此次才让陶泓带了书信回去。这时候王守仁说要去见的是这么一个人,他立时霍然起身,二话不说点点头道:“好,那我先去吩咐一下今儿个晚上的安排,然后跟你进城!”
时值傍晚,京城东边贡院前头那一条街已经是挤得满满当当。从二月九号开考至今,已经是整整九天,所有南来北往的举子们全都云集于这么一座贡院之内考试,几乎是一步都不能出号房,如今好容易捱到了尽头,外头等候的家人自然是人人激动。翘首盼望了许久,也不知道是谁嚷嚷了一声贡院开了,就只见一大堆手提考篮的举子从中一哄而出,一时间竟是喧哗一片。
王守仁是考过三次的人,当然知道要在这时候迎着人,就不能光靠傻等,因而这会儿压根就没和徐勋在下头等候,而是包了贡院旁边一座酒楼的二楼雅座,只在临窗位置边看边等。他既是精于射箭,眼力自然很好,居高临下看了不多久,他便看到了那个人群中施施然背手而行的悠闲中年人,一时便出口叫道:“元明兄!”
那底下的中年人抬头一看,认出那窗边的人是王守仁,颔首一笑就穿过人群到了酒楼门前。不消一会儿,提着考篮的他就上楼进了雅座,见座中除了王守仁还有另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微微一愣就笑道:“可是兴安伯世子?”
“正是,冒昧打扰湛先生,实在是莽撞了。”
“哪里哪里,要说世子之名也算是如雷贯耳,我也好奇很久了,不想今天能相见,也是托了王伯安的福。至于先生二字当不起,世子叫我湛元明也罢,叫我老湛也未尝不可。”
“那我便占个大便宜,声湛兄了!只那世子二字,还请湛兄收起。”
“好好,正该如此!”湛若水爽朗地一笑,放下考篮厮见之后就自己搬开椅子坐了,自己提起茶壶倒满了茶一气半盏喝下去,这才舒了一口气道,“这九天真是难熬得很,连口热茶都几乎喝不上,好在老天爷没下雨,总算是捱过来了。”
王守仁见状不禁打趣道:“知道你是不想考,硬古生被人硬逼上梁山的!”
徐勋也是在路上听王守仁解说,才知道自己今天来见的是广东湛若水。据王守仁说,湛若水师事大名鼎鼎的陈献章,为了求学甚至一度焚掉了路引以求追随那位白沙先生,在执掌江门钓台之后,又为陈献章之死服孝三年,这次还是在母亲和广州府一位官员的双重劝说下勉强来京城应试,打的却是最好考不中回乡继续讲学的主意。但相比这些,真正让他心中大震的,却是因为他记得,后世鼎鼎大名的明朝心学大师,除了王守仁就是这湛若水,两人都是弟子众多,湛虽声名弱于王,仍可谓是一代宗师!
“伯安你知道就好,千万不可对李阁老说,否则就辜负他一番心意了。”
此时,见湛若水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徐勋便举杯敬道:“湛先生话是这么说,但有道是这世上的事情常常事与愿违,你虽不想考中,只怕此次却是必中。”
王守仁也笑道:“是极是极,今拜主考的这两位都是一心人才慧眼识珠的谦谦君子,就如徐世子所言,我也打赌你必能中!”
湛若水才以茶代酒喝了徐勋敬的那一杯,听到王守仁这话不禁莞尔:“好你个伯安,你这不是存心挤兑我吗!虽说我是想就此安安静静回乡教书,可要是我和你赌不中,按你的话岂不是认定此科两位主考大人慧眼不识珠?说真话,考不中就罢了,若侥幸考中,我这些年一直都是醉心书卷,于实务上头一窍不通,只望能点个翰林,让我能博览群书,继续精研学问,好好教书育人,不要误了百姓!”
中进士点翰林,这原是无数读书人一生的期望,被湛若水说出来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