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徵自然也未拒绝,既然已出了门,多逛逛也不算什么。
几人一路往西而行,走着走着便觉得人多了起来,大约都是同一个念头,争着要去看夜昙花。而大多又都是年轻的姑娘,个个都十分性急,几下挤攘之后,流徵竟被推到了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兴高采烈的南宫雅跟着刚认识的两个姑娘走了百花堂的大门。
似乎……
完全没发现自己本来是被紧紧牵着的,而此时却手空了。
流徵叹口气,索性也懒得进去挤了,打算就在门口等南宫雅出来。然而才找了块不那么挤的位置,就听见推搡的人群里传来几声低低的呼喊。
“哎哟……谁……谁拉老婆子一把……”
流徵心内一惊,循声望去,却见是个卖花灯的老婆婆被几个蛮横的姑娘挤得跌坐在地上了。偏偏后面的人流并没有发现,仍是朝前走着,眼看就要踩踏到老婆婆身上。
流徵连忙几步上前,将地上的老婆婆搀扶了起来,拉到了旁边。
“哎,今年竟然这么多人来看花,可把我老婆子给挤坏了……”老婆婆一边喘气一边念叨着看了一眼帮她逃出生天的流徵,“姑娘你真是个好心人,若不是你啊,我这条老命恐怕都要丢了……”
“以后小心些。”流徵仔细检查一番,好在老婆婆并未有什么损伤。
“老婆子也没什么好谢你的,就送你一盏夜昙花灯吧。”老婆婆笑眯眯地从大竹篮子里拎出一盏小小的花灯,那花灯做得极为精巧,白色布绢做成的花瓣有层次有渐叠,花蕊则是嫩黄色的缨子制成,简直如同真花一般。既是灯,花蕊中间便插了一根白色短蜡,用以点燃。
流徵并未接过,只是摇头道:“婆婆不必客气。”
谁知那婆婆只是笑:“姑娘是外乡来的吧?你不知咱们夜昙城的规矩,等会儿看了花之后,就得提着这夜昙花灯去找你的有心人,到时再以灯相赠……”
“有心人?”
“对啊。”
“有心人……是什么?”流徵不太明白。
“这……让老婆子如何解释好呢?”老婆婆笑了笑,又想了想,才道,“大概是……你对那人‘有心’,那么……那人在你心中一定与其余人都不同……的那个人吧。”
流徵微微一愣,想了半天,竟然只想到了南宫雅。南宫雅与她非亲非故,莫名其妙地认识了,竟然也能莫名其妙地相处这么久,那自是与其他人不同。
老婆婆察言观色,一脸了然地笑道:“怎么样?可是想到了这么个人?”
流徵稍稍迟疑,还想开口再问,谁知那老婆婆又看一眼人群,干脆地手中的夜昙花灯塞到流徵手中,急急道:“我得走了,一会儿那些姑娘们出来,我还要卖灯给她们呢。”
“嗯。”
“姑娘可千万别忘了,要把这灯送给你的有心人……”
“嗯……”
就这么一番奇遇之后,南宫雅也好不容易挤出来找到了流徵,心里想着要跟流徵好好地描述一番那夜昙花的美妙,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一眼看见了流徵手中拿着的夜昙花灯。
关于这花灯的典故,南宫雅刚才已经听刚认识的两个姑娘介绍过了。
所谓七夕嘛,一来是向织女乞巧,二便是与心上人月下私会。
南宫雅本只是觉得新鲜有趣,但此时竟然见到一脸漠然的流徵站在月下,手中提着一盏代表了“月下私会”的夜昙花灯……
南宫雅一下子就愣住了。
流徵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未发觉南宫雅的走近。她一身浅淡衣裙,黑发素簪,被淡淡月色笼上一层轻纱,尽管那面目仍有些冷,但却更衬出她身上那种“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的妙曼。
路上行人频频回顾,还有多事的人暗自猜测着什么样的人才有幸能接到那盏夜昙花灯。
这样一个美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将她当作一个男子的。而这个对自己的美一无所知的傻流徵,竟然总是怀疑她将她当成了男子!
流徵终于有所觉,一侧头正看到南宫雅瞪着眼睛傻乎乎的样子。她自己都未察觉自己的眼神一下柔了几分,轻笑道:“花好看么?”
“好……好看。”
南宫雅都不知自己说的是花,还是面前这人。
“看完了便走吧。”
流徵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来牵她。然而一伸手,又想到自己的另一手里还提着一盏灯。
“这盏花灯……”
“嗯?”
夜已深,一路流灯飞花,衣香鬓影。路上的人们却似乎不知疲倦,仍是吵吵嚷嚷地往前走,个个面上都带着快乐而满足的神情。
突然,有人瞪大了眼睛。
是一盏纯净无暇的夜昙花灯……
——以美人之手,递与了另一美人手中。
“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