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十月愣了一下，继而心疼地更加抱紧他的腰。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她本来就不擅长安慰人，何况丧母之痛如此噬魂销骨，一般的安慰也没有意义。

“我妈认识顾日冕的时候，还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因为单纯无防备，也因为青春的冲动，她很快就堕入了顾日冕的情网里。怀孕后才发现，顾日冕是个有妇之夫。她虽然年轻，性子却很倔强，也不将怀孕的事情告诉顾日冕，自己跑了。

我是个早产儿，体弱多病。每次我生病，她就发了疯似的把我抱到医院，整夜整夜地抱着我，不敢放手。可她一个人不分日夜地照顾孩子真的太累了，站着都能睡着。她怕自己会睡着，就准备了一把小刀。每当神智要迷糊的时候，她就在自己的腿上割一下，让疼痛来帮她保持清醒…..”

顾城狠狠地闭上眼睛，却阻挡不住那触目惊心的画面。那多么的斑驳痕迹，那是他成长的记忆，是他带给母亲的心惊胆战和煎熬。

苏十月听得目瞪口呆，对那个从没真正见过面的婆婆更是佩服且心疼。可逝者已矣，她什么也不能做。她能做的是抱紧面前这个男人，告诉他，我在这里！

“都过去了，不要想。顾城，别想了。”

对逝去的人的愧疚是足以将一个人逼疯的。因为无论你怎么愧疚，你都已经没有机会弥补了，只能任由这份愧疚日日夜夜地折磨你的心脏。

顾城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一言不发。说起来总是简单，可要做到是极难的。那是他的母亲，他亏欠最多的人，他怎能不想？

苏十月胡乱地亲着她的头发，他的脸，他的耳朵。总之逮着哪里就亲哪里，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让他好过一些。

顾城突然一把将

她推开，按在玻璃上，然后发了狂似的拉扯她的裤子。

苏十月愣了一下，知道他想干什么，不仅没阻止，反而主动地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疼。

这是整个过程中，苏十月唯一的感觉。可她一声都没有吭，只是紧紧地抱着他，承受他所给的一切，仿佛这样就可以分担他内心的痛苦。尽管她知道，她的这点疼跟他内心的痛苦比起来，只怕还不足百分之一！

顾城发出一声低吼，就像受伤的猛兽似的低吼。然后紧紧地掐住苏十月的腰，几乎要将她的腰掐断。

苏十月咬紧牙关，愣是没有出声。

顾城埋头在她的颈窝里，重重地喘息着。良久之后，他低声道：“对不起。”

苏十月的回应是回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又亲了亲他的头发。

如果能够让你的心好过一些，再疼一百倍我也愿意！

又过了许久，顾城才将苏十月抱起来，一起进了浴室。

灯光下，苏十月身上的淤青看起来有些吓人，足见他当时动作有多么的粗鲁。

苏十月见他一直抚摸自己被掐得青紫的腰，于是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再碰那里。“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其实一点也不疼，明天就能好了。”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顾城更加难受了。不过他嘴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她给抱紧了。

苏十月转头又亲了亲他，说：“咱们还是快点洗赶紧睡觉吧，我困死了。”

回到床上，苏十月是真的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迷糊中，还说了一句：“别想了，都过去了。”

顾城鼻子有些酸，却没有哭。眼泪这东西，当你习惯不去流之后，它就真的很难再出现了。

他的手在她腰侧被掐得很吓人的地方轻轻地摸了摸，轻声道：“睡吧。”

苏十月神经一松，就蜷缩在他怀里，彻底睡了过去。

顾城抱着她，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良久之后，终是缓缓地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自从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之后，顾城就总是做梦，梦到她不停地跑，始终不肯见他。今夜是头一回，顾城梦到了母亲的正脸。她就站在那，温柔地笑着。等他靠近了，她甚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我的城城长大了。”

顾城拉着她，有很多的话想跟她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心急如焚。

她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于是轻轻地拍打他的手背。“妈妈知道，妈妈都知道。只要城城好好的，妈妈就好了。”

在梦里，顾城哭了。醒来的时候，眼角还是湿润的。他无声无息地拭去，低头看着怀里睡得天昏地暗的女人。

她的脸因为甜睡而红扑扑的，显得肤色特别好。睫毛很长，投在眼下的阴影很明显。鼻梁不挺，但圆圆的鼻头很可爱。嘴唇饱满红润，微微嘟着，似乎在等待他的亲吻。

顾城珍而重之地亲了亲她的鼻子，又亲了亲她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起了身。

他走到落地窗前，小心地拉开一截窗帘。

太阳尚未出来，但薄雾背后隐约可见橘色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期待日出东方的美景，期待美好的一天。

顾城想喝酒，最后却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因为笨女人没事儿就叨叨：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脸，也不是上厕所，而是喝两杯温开水！不要像牛饮一样哦，要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还记得那天她问他：“我是不是很唠叨？”

他当时否认了。其实，她还真的挺唠叨的。只是，他喜欢她的唠叨。哪怕每天翻来覆去都是那些内容，他也甘之如饴。他失去了母亲的唠叨，如今又有了苏十月的唠叨，挺好的。

闹铃响起，是苏十月的。

顾城快步走过去，把它给灭了。转头看向床铺，被窝里的人抱着他的枕头，哼哼两声，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想了想，又打开手机，给季静姝发了一条短信，以他的身份和语气。

季静姝自然不敢有意见，果断地同意了。

顾城丢下手机，又走到小床那，看了看那只小东西。昨夜折腾得人仰马翻，现在倒是好睡。脸蛋跟她那个笨妈妈一样红扑扑的，想来应该是没事儿了。

正要走开，小东西突然伸了个懒腰，慢慢地睁开黑亮的大眼睛。她先是盯着他傻傻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嘴儿一咧，发出一声欢腾的咿呀。

顾城急忙将她抱起来，免得吵醒了笨女人。拿过被子裹住她，抱着下了楼，将她交给张大娘。

张大娘手脚利索地收拾好了，又把孩子塞回他手里。“先生，你先给她喂点水，我去给她做点吃的。”

顾城抱着小东西，拿起勺子，笨拙地给小东西喂了几口水。吃一半洒一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小东西反正不肯张嘴了，要抢他手里的勺子。

顾城就把勺子给她了

。见她得了新玩具，乐得直傻笑，他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小笨蛋。”

……

苏十月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人都还是迷糊的。第一件事是拿起手机，看清楚时间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叫完了，赶紧给季静柔打电.话。

“我早知道了，顾城一早就帮你请假了。怎么样，宝宝好了吗？”

“已经没事儿了。就是小儿积食，没什么大碍。不过昨晚哭得很厉害，可把我给吓坏了。”想到昨晚，苏十月仍心有余悸。顺带又想到了顾城那场折腾，她又忍不住红了脸，幸好季静柔看不见。

“没事儿就好。你今天就在家里陪她吧，孩子生病了，需要好好照顾。”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要不，我下午过去吧。”绿意重新开张之后，她三头两天就请假，说起来还真的很不好意思。

“行啦，别把我想得那么没用！孩子比什么都重要，你还是好好陪她吧。你本来陪她的时间就不多，现在她生病了，你还不好好陪着她，小心她以后不跟你亲！”

苏十月让她说得很是心酸。不可否认，她留给苏思念的时间确实太少了。“那好，辛苦你了。”

“少跟我说那么恶心吧唧的话，我挂断了，拜拜。”

苏十月挂了电.话，又发了一会儿呆，才洗漱下楼。刚打开房门，就已经听到楼下属于苏思念的鸭子叫了。

沙发里，顾城半躺着，手扶着苏思念的小胖腰。

苏思念就坐在他的肚子上，乐淘淘地上下颠簸，把他的肚子当做摇摇车了。

苏十月站在那，笑眯眯地看着父女两的游戏。

顾城很快发现了她的存在。转头看向她，叫道：“过来。”

苏十月走过去，突然调皮地一笑，踢掉拖鞋，也学着苏思念那样横跨坐在他腰上。

顾城揉了揉她的腰，说了句让她脸红耳赤的话。“晚上试试这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