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以为,王此话甚是有理啊。”郑仁诲适时地站出来,看上去跟王峻是穿一条裤子,“朝廷择人,首在德才兼备,其次在于制衡。今昝、沈四人,俱是贤才,此条臣自无异议。但国家安危,在于上下相协,左右平衡,地方之权源于朝廷中枢。如果昝、沈四人同处任职,把持四州之地,怕是不利于边境泰平。况且,前车之鉴尚未得以彻查,焉能重蹈覆辙?”郑仁诲奏道。
“皇上,前时蕃部野鸡之乱,何故发生?后来杀牛族欲举族投奔野鸡族,又是何故?臣以为皆是朝廷任用非人所致,郭彦钦、张建武之流,沆瀣一气,敢公然违抗朝廷律令,无法无天,皆是因为其有所仰仗,至今尚未查清。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臣听说折令公与韩侯已经搜集不少郭、张二人与朝廷大臣交通往来的证据,其中多有不臣之举,郭、张二人已经伏法……”
“郑副使是在指责老夫吗?”不跳字。王峻不耐烦地打断了郑仁诲的话,“不,郭彦钦与张建武当初都是我举荐的。老夫确实失察,郑副使莫非是要追究老夫的责任?”
王峻明白了,郑仁诲今天出头,走的是曲线,原来还是跟过不去。
“理不辩不明,皇上,臣只是想搞个明白罢了。庆州递交来的罪证,居然会不翼而飞,而经手卷宗的几员小吏,相继死于非命,此事外界却是闻所未闻,蹊跷得很呐。”郑仁诲不理王峻,继续说道。
啊?
群臣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郭威的脸色铁青,因为他也不此事,被蒙在鼓里,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王峻。
王峻与地方藩臣交通频繁,往来密切,这是朝野人所共知的事情。郭威也是曾经领教过,尤其是在各方节度刺史们共同上书保举王峻兼领青州节度使的事情上,郭威自然地有所警觉,心中至今不快。
如今郑仁诲公然揭开此中秘辛,脸上挂不住的首先却是郭威。郭威也是个爱面子的人,都是几十年的患难交情,如果别人不让太难堪,他通常会是个比较宽宏大量的人,但今天不一样了。
郑仁诲公开道出秘辛,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人人都这是在指控王峻。而且依王峻的手段与性格,以及他的权势,他要杀几个小吏,将罪证毁灭,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秀峰,此事你有何解释?”郭威问道,语气明显僵硬冷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峻甩了甩袖袍,将双手背在后面。他装作不屑辩解,内心却是有些震惊,他震惊于郑仁诲今天居然敢公开与他作对,魏仁浦自然不必说,范质与李毂今天居然很是平静。
王峻悄悄地看了看范质与李毂,见范质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仿佛老僧入定,只是偶尔瞥向一眼,而李毂仍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哼,就凭这个也能击倒我吗?”不跳字。王峻心中冷笑。他缓缓说道:
“我枢密院几员小吏相继死于非命,此事确实蹊跷,老臣身为枢密院使,有失察之责,臣愿接受责罚。不过,魏、郑二位贤弟,身为副使,难道就不用负责吗?”不跳字。
王峻轻描淡写地将责任大而化小,连带着魏仁浦与郑仁诲二人也要同担责任。魏、郑二人相互看了看,心中无比愤怒,但仍然出班请罪。
郭威看了看范质,范质心中明镜似的,他通常在这个情况下,又要说出郭威想要说的话。
“皇上,枢密院乃是朝廷军机重地,不可轻疏。王与魏、郑二相皆是国家勋臣,应无不臣之心,此事宜从轻发落。至于陕西一事,不如就准韩侯所奏,拟以昝、沈、刘与薛居正同赴陕边任职。”
范质奏道。
“皇上,不可”
反对的却是李毂。
“李卿,你反对甚么?”郭威奇道。
“回皇上,诚如王方才所言,昝、沈、刘、薛四人,无一不是北海侯昔日之下僚、部属,俱任邻州刺史,有所不妥,有任用私人之嫌。其二,薛居正不过六品官员,虽然进士出身,德才兼备,但资历甚浅,还须多加历练,此番若同任刺史,难免有超擢之嫌,有害国家诠选之制。故臣以为,不如改选他人,比如枢密院直学士陈观,德才、经历俱是上上之选”李毂朗声说道。
李毂的话听上去无比公正,却是让王峻难以接受。枢官院事重权大,那陈观是王峻在枢密院最重要心腹,是王峻用来制衡魏仁浦与郑仁诲这两位副使的重要棋子,李毂此议,将陈观清除出枢密院,也是对魏、郑二人今日为韩奕出头的报答。
“秀峰,李卿方才的话,朕以为甚是公允。你以为如何?”郭威还是比较尊重王峻的。
王峻已经意识到今天输了,他打了一场没有准备的仗,而对方是蓄谋已久的,步步为营,让措手不及。
“臣无异议”王峻道。
“既然如此,就依诸卿之议,命昝居润、沈义伦、刘熙古还有陈观赴陕任职,即日……嗯,要过年了,还是过完年再动身赴任吧”郭威最后下了旨意。
这一场有些奇怪的廷争就这样结束了。那几个死于非命的枢密院小吏,自始至终,也没有几个人他们姓甚名谁,好像没有人真正关心他们。而枢密院直学士陈观好似替王峻背了一回黑锅。
“恩相,这次您可要替我想想办法,我可不能去陕西,我宁愿在开封府做个县令,也不能在那个杀星眼皮底下任刺史。”一散了朝会,陈观就找到了王峻家里。
“你先稍安勿躁,皇上的旨意说的很清楚,要等到开春才会去赴任。在那之前,还有转圜之机。”王峻有些厌烦。
“恩相,您今天可要看清楚了。今天魏仁浦与郑仁诲二人跳了出来,李老匹夫也是绵里藏里针,这都是针对着您呐,恩相须早备对策。”陈观仍喋喋不休地说道。
“哼,他们处处跟我作对,这次更是有备而来,当众让老夫措手不及,下不来台,此仇不报,我焉能咽下这口气。想当年,我劝陛下龙袍加身之时,他们在做甚么?我为国家呕心呖血之时,他们在做甚么?陛下有些糊涂了,范质一腐儒,只知秉旨而行,少有创见,李毂更是倚老卖老,尸位素餐,他们二人是不适合做宰相的,只要他们二人被赶出庙堂,魏、郑二人就蹦哒不起来了。”
“恩相高见”
第一百一十三章剧变1
第一百一十三章剧变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