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韩某亲自用他项上人头,祭了我的军旗”韩奕的话掷地有声。“犯我军威,虽远必诛”
萧隆猛然一惊,仔细打量了韩奕一眼:“敢问周使姓韩吗?难道是韩王亲至于此?”
“本使姓韩名奕,好让使者知道”韩奕猛地一拍席案。
这一声巨响,好像晴天霹雳,让那萧隆下意识地缩头往地上一跪:
“小使冒犯了韩王,恕罪、恕罪”
这一幕,让金陵君臣纳闷不已。他们却不知,韩奕曾以寡敌众,令辽人得到了刻骨铭心的教训,辽人最敬重英雄,即便他是敌人。也正是因为山西之战,辽人知道中原不仅有一个渐渐老去的符王(彦卿),还有一个新崛起的年轻杀神韩王(奕),尽管韩奕未曾被封王过。韩奕之名,可止河东小儿夜啼。
“听说草原上,最讲究以力服人,以武折人。萧使者如果不服,你我可以比划一下刀箭功夫,不死不休,如何?”韩奕再次喝道。
“不敢、不敢”
人的名,树的影,萧隆早已被韩奕夺了心神,哪里还有半分胆气,简直是一败涂地。
李璟可不想让自己的寿宴变成了流血之所,连忙说道:“韩侯息怒,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李璟对韩奕刮目相看,他虽听说过韩奕在北朝的名声,认为那不过是夸大其词,但今日却亲耳从不可一世的辽使口中听到,怎能不让他震惊呢?千军易得,良将难求,他下意识地直呼起韩奕的爵位。
萧隆乖乖地坐到自己的席位上,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各方使臣接连入贺,但原本隆重喜气的气氛似乎不那么张扬,直到酒过三巡一番歌舞之后。
金陵的歌舞,自然是天下一绝。身着薄纱的舞姬,施展着曼妙的身姿,载歌载舞,抒写着江南的写意与闲适,还有富贵与精致。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这是冯卿的新作吗?”李璟问冯延巳道。
“回陛下,这是微臣拙作,让陛下见笑了。”冯延巳道,他装作诚惶诚恐,言语间却含着一丝自得之意。
“冯卿的词,自然是不错的。不过,这吹绉一池春水,干卿何事?”李璟故意问道。
“微臣词拙,不若陛下之‘小楼吹彻玉笙寒’,陛下此句,必将流传千古”冯延巳道。“小楼吹彻玉笙寒”之句,出自李璟近来的佳句,而那“吹皱一池春水”本就是冯氏得意之作,冯延巳自叹不如,这是变相拍李璟马屁。
李璟不禁哈哈大笑声来,怡然自得。
“父皇,儿臣有宝要献”说话的是南昌王李弘冀。
“冀儿有何宝物要献?”李璟问道。
“儿臣有幅画要献给父皇,请父皇御临览。”李弘冀面带希望冀之色。李璟却看向自己的第六子李从嘉:
“嘉儿,你兄长孝顺,不知嘉儿可有宝物要献?”
“正巧了,儿臣也有一幅画要献给父皇。”李从嘉乖巧地说道。
“哈哈”李璟笑容可掬,“没想到朕的两个儿子都想到一块去了,礼轻情重,若是奇玩珍宝,倒是太俗了。”
当下,两位皇子各将自己带来的画献上,李璟命人将这两幅画摊在殿堂中的空地上,供百官一同欣赏。
大皇子李弘冀献的是一幅《万里平戎图》,将李璟描绘成一个亲冒箭矢临危不惧的马上皇帝,虽说名不符实,但勾画出李璟所自豪的开疆扩土的武功。
六皇子李从嘉献的却是一幅《闲居图》,却将李璟描绘成了一个田家翁,看上去闲云野鹤,把酒临风,飘飘若仙。
韩奕暗道这两幅画画旨不同,却是体现出两位皇子截然不同的性格与兴趣所在。不过要说用心,很显然却非六皇子李从嘉莫属,因为这是出自李从嘉亲笔所绘,画技虽显生硬,但业已登堂入室了。
“周公,卿以为如何?”李璟问周宗道。
周宗暗道,两位皇子分别献宝,各取所好,谈不上孰优孰劣,他不可能夸奖一个贬低一个,略忖了一会儿道:
“依老臣拙见,两位皇子所献宝图,各有千秋,难分高下……大皇子嘛,侧重于陛下武功赫赫,功业彪炳史册。六皇子之图,则是说陛下高雅闲适,治大国如烹小鲜,运筹帷幄……一武一文,一张一驰,说的正是陛下文治武功……”
姜果然是老的辣,周宗摇头晃脑品评,立刻赢得满堂彩,就是一心要压过自己皇弟的李弘冀,也觉得周宗评判的实在太公道了。
李璟龙心大悦,吩咐左右给自己的两位儿子各有赏赐,李弘冀得了一把宝剑,李从嘉得了自己的一套文房四宝,各自欢喜。李璟仍觉意犹未尽,竟问起了韩奕:
“听说韩侯文武双全,不仅善于领兵打仗,还擅长丹青?”
“回陛下,小使乃是粗人,不懂什么丹青。”韩奕答道。
李璟脸上忽然含着一丝暧昧的笑意:“朕偶得一副肖像,听说这出自韩侯之手,不知是否确有此事啊?”
宫人连忙取出薄薄一张纸交给韩奕,韩奕见这正是自己所绘周宗之女周宪肖像,惊讶于这画怎会到了李璟手中?他只好承认道:
“无聊之作,让陛下见笑了。”
“哈哈,人不风流枉少年,韩侯正值青春年纪,爱慕妙龄女郎,也是人之常情。”李璟笑道,他要是知道韩奕所绘的是周宗之女,大概就是不会这么说了,顿了顿道,“贵主出身军伍,因众军拥戴而登基称帝,正是英雄本色。朕虽身在江南,但朕对贵主仰慕已久,只是无缘相见,今日韩侯不如贵主作上一画,让朕一观贵主雄姿如何?”
韩奕暗忖,这李璟说的是太好听,大概是想从自己的画作中看看郭威面相是否值得自己注意,遂道:
“小使恭敬不如从命”
“好,韩侯果然快人快语”李璟笑道。韩奕却又道:
“陛下,小使出身军伍,以前常于行军打仗之中难得偷闲,因此染上了一个毛病,那就是必须要有一位绯衣高官为小使磨墨”
“放肆”
群臣纷纷低骂,暗骂韩奕想效仿李太白,既可笑又无耻,谁也不想做那磨墨者。他们宁愿相信这是韩奕推辞借口,事实上韩奕确实是这样想的。
“陛下,臣愿为周使磨墨”
就在群臣纷纷循声望去,只殿廊柱后面站着一个绯衣官员,蓄着一副美须,年纪不小,但却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站在众臣当中却有鹤立鸡群之态。
君臣满殿一声失声,大殿之中忽然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情绪,甚至有人压抑着嘴角的笑意。
韩奕没想到真有人敢主动站出来,他定眼打量此人,见他虽然身着绯衣,但所就坐的位置却不尴不尬,至少在满堂绯紫当中地位不高,离皇帝太远,只是此人面相倒是让他有似曾相识之感。
“敢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所司何职?”韩奕拱手问道。
“不劳使者相问,韩某乃是我大唐皇帝御下小吏而已,何须通报姓名与官职。”这位也姓韩的绯衣官员朗声说道。
韩奕吃了这一呛,心中却是一惊。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