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凝式颌首道:“子仲回去吧,就此诀别,恕老夫不远送。”
“杨公厚赠,晚辈无以回礼,临别送杨公吉言一句,愿杨公‘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韩奕答谢道。
“好句”
告别了杨凝式,韩奕与郑宝、曹十三走在街上。
整座城市早已经从晨曦中醒来,立刻变得喧闹,郭威在汴梁城登基仅仅一年多的时间,这汴梁城的人口日渐增多。城内市坊布局反而显得有些局促。
三人低着头穿过人群,与周遭热闹的街头恍若隔世。郑宝似乎故意打破这难言的宁静,开玩笑道:
“这下好了。要是将来我们兄弟穷的揭不开锅,就将这两幅杨少师的墨宝典当了,一定不愁吃穿了。”
听郑宝如此说,韩奕难得露出一丝微笑:“小宝说的极有道理,要不咱们兄弟二人每人一幅,各自当作传家宝?”
“那怎么行?咱们兄弟虽然萍水相逢,但胜似亲兄弟,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哪有分家当的道理?”郑宝反对道。
“我现在落了职,只有一个有名无权的爵位,小宝正是青春年少的年纪,你不如和你的‘追风十三骑’去滑州找呼延大哥,就在他那里多历练一番,免得在我身边无所事事,空耗时光。”韩奕忽然道。
“兄长这是何意?”郑宝奇道。
“杨少师说的对,我因为太有欲望,所以就乱了方寸,顾虑又太多,我不如就此给自己一个放松的理由,说不定会是海阔天空任鸟飞呢世人都说杨少师是位疯子,却不知道这是他的处世之道,没有人去为难一个疯子,也没有人愿去跟一个疯子计较道理。”韩奕道,顿了顿又道,“义勇军的兄弟们都在滑州驻扎,你去了那里,务必叮嘱陈二哥与冯三哥,让他们二位务必安抚住众位兄弟们,千万别节外生枝。”
郑宝见韩奕心意已决,便问道:“那兄长准备留在京城里做寓公?天大地大,何处不是我们兄弟的去处?”
“我先将你婉姐姐娶进家门。家?这偌大的京城,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青州。”韩奕眼角有些湿润,颇有提剑四顾两茫茫之慨,“想当年我与你小五哥携角弓离家从军,身为人子,已有数年未能亲至双亲坟前祭拜,心中愧疚难当。此番我正好无官一身轻,不如回家祭拜双亲,以尽人子之道。”
“长兄为父,小弟自当遵行”郑宝答应道。
回到自家宅第,韩奕赫然看到李小婉正端坐在厅堂中沉思。只见那飞云髻梳的高高,因为没有细心打理,而垂下一绺青丝,她秀眸惺忪,有些憔悴,更增添了一份柔弱之美。
“二郎回来了”李小婉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猛然抬起头来,迎了过来,像是一位妻子迎接自己从远方归来的丈夫。
韩奕见她似乎是来了很久,神情有些憔悴,便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嗯,我回来了。”
“二郎饿了吧,我亲手煮了一锅汤饼,二郎不如尝尝?”李小婉将韩奕扶到交椅前坐下,张罗着侍女银玲奉上自己亲煮的一碗汤饼。
韩奕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又累又饿,倘若不是因为自己出身军伍,习惯于餐风宿露与艰难跋涉,怕是经不起这一夜的折腾。
这注定是韩奕一生中吃的最难忘的一餐之一。
“二郎,可还对你胃口?”李小婉面带希冀之色。
“小婉的厨艺不错。”韩奕挤出一丝微笑,在李小婉的注视下,将碗中的汤汤水水吃的一干二净。
银铃连忙又去厨房端出了一碗,韩奕面露苦色,急唤道:“银铃,我已经吃饱了。”
“胡说,就一碗汤饼,怎够你吃呢?”李小婉嗔道,“你不是因为刚丢了官,怕家无余粮吧?”
“那好吧我再吃一碗,就一碗”韩奕无奈,只好又吃了一碗。李小婉见他吃完,脸上露出满足的喜色,将昨日以来的牵挂一扫而空,她那一双包含柔情的眼睛让韩奕感到无比温暖。
“哎,我总是让你不省心。”韩奕满心歉疚道。
“人们常说,夫妻本是同命鸟。我们就要成为夫妻了,哪里还分彼此,你就是成了平民百姓,我也只愿嫁给你,你是赶不走我的。”李小婉扬着脸道。淡淡倦倦的笑意,缠绵在她的嘴角,让韩奕有亲吻的冲动。
这一切都从当年逃难时的仓皇就注定了。
可就在这时,偏院厨房处传来郑宝杀猎似的吼声,大煞风景:
“吕福,这是你煮的汤饼?咱家的盐不花钱?天杀的,咸死我了”
李小婉脸色剧变。韩奕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安慰道:
“这汤饼,盐放的稍多了些。不过,一般人还没福气消受。”
“都怨我我不该做汤饼时走神,许是我多撒了一把盐。”李小婉既羞又恼,如乳燕归巢,扑到韩奕怀中,几乎要哭了起来,“二郎,你怎能如此傻气,硬是吃下这两碗?”
“这是你的一片心意,纵是毒药,我也能吃下。”韩奕笑道,他轻揽着李小婉的娇软的身子,爱抚着她柔顺的秀发,心头一片柔情蜜意。
“二郎,你快娶我过门吧?”李小婉抬起精致的笑颜,脸上闪着晶莹的泪光,“我要天天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