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父子无罪了?”韩奕喜道。
“昨日本知州已将一干军兵拿下,共拘捕七十五人,亲自审问,邵珂此獠阴结胡虏,几欲害我大事,幸赖贤侄见微知著,为民除害,为国除贼。幸甚、幸甚!”
“大人前夜要是砍了我们父子的头颇,再来赔礼,恐怕就太晚了。”韩奕抱怨道。
“恕罪、恕罪!”吴峦满脸尴尬之色。
韩熙文瞪了儿子一眼,连忙道:“大人过谦了,能除此大害,也是贝州军民之幸。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位卑不敢忘忧国也!”
“好一个‘位卑不敢忘忧国’!青州韩氏父子真乃忠臣义士!”吴峦肃然起敬。
跟着吴峦走出了监牢,韩奕见城内的军民个个喜不自胜,还有不少垂头丧气的契丹人被五花大绑,刀斧手们手起刀落,一颗颗头颇滚落下来。另有一干身着晋军军士戎装的人,即守军内部奸细,被捆绑在城中树上,任凭百姓的殴打报复,那真叫生不如死。韩奕见有契丹俘虏,觉得十分诧异:
“大人昨夜主动出击了吗?”
吴峦道:“那日韩侄说要本知州遣人去城外契丹大营,本知州略施小计,在得知邵珂当真是奸细之后,使间客向虏帅云,城内正在商议投降之举,劝胡虏稍安勿躁,以免激起城内抵抗之心。敌酋以为我贝州不日将下,却不料本知州命精锐力量于昨日子夜之时,开门出城偷袭,攻敌酋一个措手不及。此役,斩俘不下五千胡虏,获马匹三百余,我军追敌五十里方回军,眼下胡虏主力已经远遁。”
“大人真是良将!”韩熙文称颂道。韩奕也觉得吴峦相当有谋略,他本是为给自己脱罪,吴峦却想得更远,将计就计。
“哪里、哪里,这是全体军民之劳!”吴峦摆了摆手,洋洋得意。
上了箭楼,韩奕登高眺望,见城外契丹大营一片狼藉,昨天纵火与厮杀后的痕迹比比皆是,只有少数契丹人还在远处游弋监视。
韩奕心想,契丹人恐怕不会咽下这口气,要是城中只有少数人口,那么可以趁此机会举城南迁,可眼下城中人口光平民百姓就近万,一旦出城,恐怕就会遭到契丹人半途截杀。
吴峦从军士手中取来一张弓,递给韩奕道:“听说韩侄的箭法出众,能否一试?”
“遵命!”韩奕将弓握在手,拉了拉弓弦道,“小侄在青州老家时,平日里喜欢追逐野兽,常用六十斤的软弓,利于追逐快射!”
吴峦称他为侄,韩奕当然不会拒绝。
吴峦知他嫌手中弓太软,道:“以贤侄的年纪,能引六十斤的弓,膂力相当不错了。换八十斤的如何?”
“正合我愿。”韩奕道,“大人若是想让小侄使百斤的最强弓,那还得等几年。”
“住口,跟吴大人说话,怎能如此轻佻?”韩熙文在一旁斥责道。
“哈哈,韩主簿不必斥责,少年人正是意气风发之时,我观韩侄行事果断,又颇有机智,将来定会有大出息。”吴峦笑道。
说话间,只听“嗖”的一声,韩奕已经引弓如满月,黑色的箭矢从箭楼飞射而出,正中城头上一处望楼上的战鼓正中央。军士们还未来得及喝彩,韩奕又接连射出两箭,两箭均正中目标,那战鼓鼓面经不起三支箭矢的攻击,已经破出了一个大口子。
韩奕好似气定神闲站在原处,但胸脯也是在喘息着,双臂发软,但这等准头,这等射速,这等膂力,着实让人惊讶。人群中发出阵阵叫好声。
“哎呀,好好的一面战鼓,让韩家侄儿给弄坏了。”吴峦半开玩笑道。
“战鼓是死的,能射中敌人才是硬道理。”韩奕道,“倘若在战场之上,小侄若能有如此机会射中不会还手的目标,那才是件庆幸的事情。”
“说的好啊,不知贤侄可有表字?”吴峦欣喜地问道。他见韩奕年不过十五,却生得鼻直口方,目光炯炯,站在自己面前,如铁枪一般英气逼人,箭法又相当不错。
“回大人,犬子本月方满十五,还未取表字。”韩熙文说道。
“令郎排行第几?”
“韩某本有子二人。此子在家排行第二,上面本有一长兄,只是早年不幸夭折。”
“嗯,古人二十而冠,如今冠礼大致泯灭,令人惋惜。若是韩主簿不介意的话,吴某愿提前为令郎取一表字。”吴峦道。
“此乃犬子荣幸之至,有劳大人!”韩熙文道。
“既然是二郎,又有好武艺,将来应做统兵武将,那么就叫‘子仲’吧?诗云: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多谢大人厚爱!”韩奕韩子仲拜谢道。他心中却在想那句诗的下句: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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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宋神宗曾颁河北诸军教阅法:“凡弓分三等,九斗为第一,八斗为第二,七斗为第三”。一宋石相当于九十二宋斤半(一宋斤相当于一点二市斤),十斗为一石。也就是说九斗力的弓,大概有八十宋斤,这就算膂力第一等的。
据说岳飞与韩世忠能挽三百斤弓,不知真假。不过,据南宋人华岳说,步射弓“合用九斗、八斗、七斗”,马射弓“合用八斗、七斗、六斗”(《翠微北征录》卷7《弓制》)。这里考虑的是实战性。
这就好比让举重运动员去跑马拉松,力气大并不表明耐力足够。战场之上,弓矢的射速、准头与密集度更为重要。对于一个士兵来说,使用软弓快射,远比使用强弓慢射更有威胁,力气大的人也很难做到连续使用强弓发射箭矢。
骑在马上又比步射难得多,能在马背上左右开弓更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