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谋神色如常,“小姑姑,先进府,阿叔阿婶,还在等着小姑姑和两位表弟。”
郑绥闻言,只得按压住心头的担心,“好,先进去。”尔后,又让桓广和桓度两兄弟,与郑谋郑诩郑谦兄弟相见。
这里面,最熟悉的,大约是郑诩和桓广。
表兄弟俩年岁相仿,郑诩这几年,又常回临汝,这会子,刚一见面,俩就凑到了一块儿,勾着肩膀,咬着耳朵说起了话。
郑绥一手牵着郑谦,和郑谋并排进了府,过垂花门。
仆从在前面引路。
最初的激动平复下来,理智渐渐回笼。
未达到内院,郑绥已满肚子疑问,“阿一,你们这几年过得如何,你阿娘的身体怎么样了?吃过宋疾医的药,有没有起色?”
“小姑姑稍后见了阿娘,就知道了。”
“什么?”郑绥脚步一滞,转头望向身侧的郑谋,只见郑谋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隐去,脸色有些僵硬,略显得有些不自然。
一旁的郑谦,突然开口说道:“姑母,大伯母在府里养病,今年年初,大伯母和大兄一起来到了府里。”
“这是真的?”
语气虽带询问,但郑绥已信了郑谦的话,急道:“你们怎么不早说,快,带我先去见你阿娘。”
“我知道大伯母住所,我带姑母过去。”郑谦自告奋勇在前面领路,至至于,引路的仆从,都适时止住了脚步。
“你们去和五兄五嫂说一声,我拜见了大嫂,再去见他们。”
郑绥话音一落,郑谋适时地开了口,“小姑姑,阿娘住在蔚华园,您明早过去,也是一样的,我先前出来时,阿娘刚吃了药,已经睡着了。”
“家中疾医吩咐过,阿娘的觉极浅,轻易不许打扰。”
实情是,阿娘眼下,已是清醒的时候少,沉睡的时候多。
前些年,宋疾医去陈留给阿娘诊脉,当即就说了:油尽灯枯,不过是熬日子。
那时节,阿耶才刚去九原,因阿娘不允许,他私下里偷偷给阿耶去过一封信,希望阿耶能回陈留,只是后来时局混乱,他没有再收到阿耶的书信。
更没有见到阿耶回陈留。
再之后,洛阳之变,舅公阖门罹难,他与阿仪的婚事,嘎然而止,他进了一趟洛阳城,替舅公一家收殓。
他亲眼目睹了那场厮杀与战斗,
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垒垒白骨,触目惊心。
北地已是烽烟四起。
他当即决定,劝阿娘一同回荥阳,郑家有壁坞,至少能保一方安虞。
然而,他们还未离开陈留,南北之战,已是一触即发,燃烧的战火,早已笼罩住陈留,他们发现,他们出不了陈留,回不了荥阳。
要不是有宋疾医在,他们或许就已死在了陈留。
毕竟,他们离开陈留不久,就已听说,贺兰幽在陈留凤凰山脚下,用人头堆成一座堪比凤凰山高度的小山丘。
他们跟随太子袁循的大军撤退,来到了南地。
正值冬月,阿娘的身体,最受不得寒冷,这一路走来,冰天雪地中出行,阿娘的身体彻底掏空,近来,已渐近昏迷。
宋疾医早吩咐,让准备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