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裕含笑把手伸过去,握住郑绥的手掌心,“熙熙,北地这次的动静有点大……好在,郑氏的大部分族人,还有你兄嫂他们都不在洛阳,荥阳有壁坞,又还有那么多部曲,你别瞎担心。”
“上次才刚收到家信,一切平安,连阿一成亲的日期都定了下来是不?”
“是呀,阿一终于要成亲了。”郑绥颔了下首,才刚好转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望着桓裕,眼里满满是惶惶不安。
桓裕瞬间明白过来,心中后悔不迭,他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提什么不好,偏提这个,阿一将要娶的妻子,正是崔侍中的孙女阿仪。
他早就听郑绥提过。
果然,只听郑绥玄然欲泣道:“阿舅……可阿舅在洛阳,崔家全在洛阳。”整个人摇摇欲欲坠。
桓裕忙伸手把她接住,“熙熙……”
“我知道他们肯定出事了。”郑绥倒在桓裕怀里,发白的手指,紧紧攥住桓裕胸前的衣襟,“阿平,你和我说实话,阿舅是不是出事了?”
阿舅是北燕朝中重臣,邸报或信笺上,必会提及。
瞧着桓裕稍稍移开目光,没有驳斥,郑绥心中亮如明镜。
夫妻十几载,不需要言语,一个轻微的举止,已足够证实了。
瞬时间,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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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康,青溪二桥郑府,后园射校场。
郑纬脸沉似水,身上穿着熟麻布衣,手拉弓箭,对着靶心,一箭射出,又快又准,嗖地一声,正中红心。
场内仆从护卫不少,却个个凝神屏息,不敢出声。
旁边侍立的征西一见郑纬朝他望过来,吓得腿发软差点要撑不住了,这几天自家郎君心情不好,已告了三天的假,没去朝堂,一直待在这射校场中。
谁都不见。
昨日老实的思旧放了中书舍人秦阳闯进来,为此挨打了一顿板子。
征西忙地再捧上一支箭,开口的声音有点沙哑,“郎君,太子带着九娘来府里了,另外,四郎君又来书信了。”
“什么时候的事?”郑纬拿箭的手,微微一滞,语气生冷,目光凌利。
征西浑身冒冷汗,到底知道轻重缓急,“四郎君的书信,刚送进府。”
“我知道了,四郎君的书信马上给我,请太子去翠轩阁,我稍后就过去。”郑纬拿起箭矢,又挽弓射了一箭。
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并且,把之前射中的那一支,给挤掉,落下了靶子。
紧跟着,身后传来两声鼓掌。
征西还在纳罕,谁这样大的胆子。
“从来不知道,五兄的射术如此了得。”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太子袁循。
“太子。”
郑纬把弓递给征西,欲要揖礼,却让近前来的袁循拦住,“阿兄,我是带着九娘一起来的,这是在家里,不是在朝堂。”
只讲家礼,不叙国礼。
袁循素性如此,郑纬亦不强求,喊了声六郎,“你怎么来了?”朝堂最近事多,中书舍人秦阳一日三趟地往他这儿跑。
“朝廷意欲北伐,阿耶希望我能挂帅出征。”
“那你呢,你自己怎么想?”郑纬问道。
“我不知道。”
袁循闷声说完,又皱着眉头道:“现在北边的皇帝太后朝臣全死了,各地豪强势力纷纷揭竿而起,各自为政,相互攻杀,整个北地,已是乱者为王,处处都在打斗,我们怎么北伐,又从哪开始打?”
郑纬闻言,沉吟了好一会儿,“打仗的事,我不懂,你去趟临汝,去问一下桓叔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