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四郎郑纭手中接过那份誊抄的信,抚平后,又看了一遍,最后才道:“不如按郎君的意思办,我们先去城中道观找几位道士方术……”
“阿翁,若我没记错,您也是自小就习孔孟之道,难道也相信道士方术的话。”郑纭打断了郑纭的话,瞪大着眼,满是愕然地望着温翁。
“这倒不是。”温翁忙地否认,“老夫只是觉得这个法子也不错,至少先让十娘信了,五郎没事,其余的暂时别管,我们可以先串通好几位道士方术,让他们来府里当着十娘的面,给五郎算算八字,我觉得只要十娘信了,先把这股魔怔给缓过来,说不定等十娘身子康复后,也就能完全好了,能慢慢接受事实。”
说到底,心病,到底是一阵魔怔堵在心口,挤入死角,缓过这股劲,也就能好。
听了这话,郑纭沉吟了良久,“好,那就按阿翁的意思办,明日就让人去找几个方士道士,先备下来,至于熙熙那边,让采茯先劝着熙熙把阿耶的信看了再说。”
温翁应了声喏,又说了几件别的事,方告辞出来。
郑纭送了温翁出去,正跪坐下身,舒缓地仰靠在身后的凭几上,一个影子,从身后走了出来,无声无影,郑纭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起来,坐直身,把屋子里的四个贴身婢女都挥退了出去,才沉声道:“阿舅坐吧。”
“说笑了,我算你那门子阿舅,不过是你的一个门客罢了。”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跟在郑纭身边的崔先生,话虽说这般说,人却是毫无顾忌就在对面的榻席上坐了下来。
郑纭没有接话,只淡淡问道:“阿舅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让人告知一声。”
“若是告诉你,我还能听到方才的话,你最近倒是越来越避开我了。”
“没有的事。”郑纭忙地咧嘴一笑。
“怎么,你如今还真想救那丫头。”
这回郑纭张了张嘴,之后,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又听崔先生道:“难道你就没有看出来,五郎的死,能让你受益,令人有如今的出头之日,同样,那丫头的死,也可以让九娘受益,也能……”
“先生。”郑纭脸色大变,打断了崔先生的话,从内心来说,他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五郎的死,他才能拥有如今的一切,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更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被这么直白地揭露出来。
崔先生却是呵呵一笑,顶着一张无比妖冶的脸望着郑纭,“怎么,正中你死穴,开始嫌我说话不中听了,连称呼都变了,不再唤阿舅了。”
郑纭僵着一张脸,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或许,您的确有句话说得对,您的确不是我阿舅,我的阿舅,是平城朝堂上的崔太常卿。”
说这话里,目光中带着丝冷意。
崔先生神情一变,语气便没有了开始的漫不经心,而是有些急了起来,“倒是第一次听你说这话,怎么,如今觉得自己翅膀硬来,发达了,想甩开我这个人前露不出面的阿舅,单独高飞了,你别忘记了,你做过的事。”
“那些事还不是您唆使我做的。”
“好,很好,”崔先生气倒,冷笑地望着郑纭,“你就不怕我把那些把柄扔回荥阳,扔给姓温和姓傅的两人。”
“你想扔就扔,我不在乎。”郑纭重新靠在身后凭几上,“我如今这么做,就是不想再给你多余的把柄,况且从前,虽使过些小绊子,但我到底没做过对不起郑家的事,伤害兄弟姊妹的事,我想伯父能理解,温主薄和傅主薄,也更不是目光短浅之辈。”
这话一出,崔先生的一张脸,登时变得铁青,不敢地置信的望着郑纭,好半响,屋子里静默良久,谁也没有说话,维持着静默。
“看来,我这十多年的心血白费了。”崔先生忽然长叹一声,“你别忘记了,你血管有一半的血传自崔家。”
郑纭瞧着崔先生的颓废,自然知道自己这话说重了,毕竟崔先生陪着他十来年,心头同样很矛盾,可不说重又不行,有些事他可以听崔先生的去做,但事关大义,他是绝对不能做,何况,这又是一个名声高于一切的时代,“这个我当然知道,”
微微一顿,又道:“但是阿舅,我私底下唤您一声阿舅,承认您,也希望您能理解我,我姓郑,十娘亦是我妹妹,我不能因自己的私心而不管,九娘有我这个阿兄在,我想信,只要我立起来,将来她定然不会差,这样的话,我希望阿舅以后都不要再说的。”
郑纭更不愿意再陷入这样的矛盾和纠结中,想到这,又补充了一句,“我此生定会侍候着阿舅百年终老。”就是想请阿舅今后再也不要干涉他的事了。
这话,崔先生听得分明,瞪着郑纭一眼,连道了数声好,大步走了出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