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渊听了,沉默不言,拿起案几面上的两封信笺,又看了一遍,尔后靠在身后隐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那一排书架,两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那两封信笺。
屋子里安静下来,郑经未再出声,他一向了解伯父的习惯,每回伯父两手拿着东西转圈时,必是遇到了什么犹疑不决的事,脑海中在考虑事情。
如此,良久。
郑渊突然把信笺放下,伸手指向书架第二层,“阿大,把那本前朝史书拿过来。”
郑经一怔,却忙地起身,从书架上取下。
这本前朝史书,还是南地大楚朝廷十年前完成编撰的,在建康的七从叔当时身为校书著作郎,也参与了其中的编写,书成后,七从叔派人送来了一套给祖父。
郑经刚欲把书递给伯父,却听到伯父开口道:“阿大,你翻开第一百零二卷王洽列传瞧瞧。”
这本书,郑经看过三遍,他对王洽列传印象颇深,究其根本原因在于王洽为家族计,有个著名的狡兔三窟的故事,虽然王洽身居高位,不虑国家安危,只计家族保全的行为,为时人鄙,但作为大家族的族长,往往又不得不认同这种行为。
朝庭改易,门阀不移
自汉魏以来,便已形成这样的风气,保存家族,才是根本。
郑经翻到那一页,并未去看王洽列传,因为他已经完全明白伯父的意思,“阿父这是希望阿奴去建康。”
郑渊没有否定,“天下纷争,万事难定,与其孤注一掷,不如遍地开花,这也是当年你曾祖父答应四叔公去京口的缘由,阿奴满腹经纶,又名誉天下,其才与名,远胜你四叔公,若就此困守荥阳,不仅辜负了彦先这些年对他的认真教导,也失去了一个可能再次壮大家族的机会。”
说完,不待郑经开口,又道:“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考虑,阿大你带着三郎去平城,阿稚和二郎留于荥阳,五郎带一部分族人去建康,这未尝不是我们郑家的狡兔三窟。”
“阿父。”郑经喊了一声,有些急了,“可阿奴毕竟还未及冠,年纪太小。”
郑渊摇了摇头,“他的心可不比你小。”所谓关心则乱,瞧着郑经是真担心郑纬,又道:“阿大,这只是我的一个粗略提议,并非说马上实行,不用太着急,你可以仔细想想,我们可以慢慢合计,总要可行才是。”
听伯父这样说,郑经倒也没再急着反对。
郑渊吩咐着身边的僮仆,端了一个小火炉进来,把手头上的两封信都给烧了。
只是刚烧完,就听到有仆从进来禀报,说是主母派人过来,让大郎君回一趟琅华园。郑渊听了,也没再耽搁,和郑经一起出了外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