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不要命的人最可怕。
“敢你个死屠子——”
跛三儿感觉到傅织书利如刀尖的眼神,但不再继续动作,喉头一松翻身要撕打回去,刚发动作便又被一拳头直砸脸面,痛得她“哎哟”一声怪叫,半天喘不过气来。
旁人见此,倒有些不忍了,傅姐儿与这跛三儿远无冤孽近无仇恨,下手如此之重算得为曾经受害的人出了口恶气,但若因此担上祸害怎么办?
傅织书素来少言,与人交往时礼貌亲和,现在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冷笑道:“少说这些狠话!今日就此打住,以后你再敢胡来,我只能送你见官了!”
要是以往,受害人擒她不住,这跛三儿倒不怕。只是仿佛听说过这傅屠妇家好像与掌抚有亲,平日不见走动,众人也不知此事的真伪。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加上卫官娘又是位青天,人人喊打的无赖与实诚得信的屠妇,谁好谁过立见分明。她少不得要被告罪,实实吃上苦头。
不管跛三儿是否还有什么凶言狠语,傅织书根本不想听见,又在一片抽气声中,双手猛地提起脏污的跛三儿,不管她哇哇乱叫,举起来沉沉走到四春来入口,像抛死猪一般的抛了出去。
哗!
自此傅织书一战成名。
恶人遭磨,许多人暗自称快。傅姐儿这般壮力着实叫人交口惊叹。
正巧,闻见动静的管市大娘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踏着众人让开的道路,大冬天里兜头一盆冷水朝跛三儿泼了过去,哗啦声中大喝道:“跛子,四春来不是你闹事的地方!以后还敢胡为,不仅傅姐儿打你,单我麻大娘一人,也叫你明白痛不如死是什么滋味!四春来中人人不饶你!滚!”
管市大娘长相十分威严,脸颊上横着长长刀疤,不知有什么动魄往事,许多胆小的孩子见着都怕她。不过自从她总管四春来,宵小之辈逐渐少以得见,因得众商户对她远而敬之。
跛三儿被打得头脑不清,又被一盆冰水泼个透心,激灵之下见着管市大娘凶煞的面容,竟然浑身打抖。再见周围站满壮个女人,心知讨不了好,咸鱼似的使力翻身爬了起来,咬牙恨恨骂道:“好,我们走着瞧!”
说完便拖起身子半跛半逃的跑了,虽然撂下一句狠话,之后却再无消息。
不知今日是哪股歪风,将这身衔旧仇的浑人吹了过来?
两年未见,这跛三儿竟不似当日那样邋遢猥琐。仍然跛着腿,但是衣裳干净,神色平常。若非两人不要命的打过一架,傅织书本该不认得她了。
只是对方先开口喊唤,并不无礼。
傅织书对跛三自无好感,淡淡点个头,也不搭话,只是依言挑了两斤大肥肉,像平常一样实实的称好了,绳子穿起来放在案前,说道:“十二文。”
好在摊位居高临下,位置便利,一旦这个跛三儿再做什么恶事,她立即就能应付。
不过这回倒是傅织书多想,跛三儿平静的扫一眼两溜绝对不短斤两的肥肉,从衣中摸出青布袋子来数出十二个铜钱,放到伸手接钱的严匀匀面前。见她笑容清和,便也扯了下嘴角,提着肉转身离去。
“咦,那个人长得普通,头上那只簪子还挺别致的。”
收钱时严匀匀恰好见到阳光向跛三儿头顶闪去,露出一段“卍”字造型的黄木簪头,颇为新奇,不由小声嘀咕。刚才为防跛三儿忽然发难伤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严匀匀,傅织书挨她极近,听到这个,同向跛三儿望去,她已深深浅浅的拐出去了。
傅织书蹙着眉峰心觉古怪,低头扫见严匀匀一副根本分不清好人坏人的蠢稚神情,兀自有些着恼。以前鼓起劲要跟她谈的话题只说到一半,此时心中动摇,一句话脱口而出:
“匀匀你可知道,刚才那买肉之人,便曾买卖欺侮过年幼流落的女子?”
不巧一枚铜钱掉落,严匀匀“啊”的一愣,舞开睫毛望上来问:“什么?”
傅织书按住那枚丁铃滚动的铜钱,把心一横:“达女国中,貌美无依的孤弱女子,亦可能……遭逢厄运,苦命流离。”
以往这些事她从不用深想,往年间偶尔听到也不过唏嘘一声,从不往心里去。然而最近匀匀渐熟环境,逢人笑绽春花,许多买客直言道是为她丽容而来。曾经无意听到过那些貌美女人的悲惨命运竟像回弦之箭一样,猛然回袭直直扎入她心里。尤其是刚才再见跛三儿那个浑人,回身沐浴在严匀匀纯净的笑容里,仿佛如遭雷击。
她竟从未有过的想,要保护这份美丽。
“你是说,我会遇到危险?比如……被卖到青楼之类的?”
严匀匀诧异得简直有点兴奋,没想到这种独属于玛丽苏女主角的遭遇可能会落到她头上!
“……没什么。”
一口气上了喉间,好容易鼓足了劲,却犹疑未发。已不怕是否会伤害到女子家的自尊,显见这位女子是不具那种觉悟的。唯独不忍,让那笑容停滞或忧虑。
唉!此类恶况终属少类,匀匀她一看便是福深运厚之人,当不至半生凄惨。只是……跛三儿再现,敌我不明,终需稍加防备,不要润儿和匀匀受半点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