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像我们预想的那样,当天夜里十二点整,随着几颗红色的信号弹升上天空,敌人的炮声就响了起来。
炮弹一片片的炮弹带着啸声飞到我军阵地上,接着爆起了一阵阵巨响,震得整座高地都在摇晃。不一会儿敌人的飞机也来了,它们在对面902.8、973和883.7高地探照灯和照明弹的亮光下,成群结队的朝我军高地像下蛋一般的投着航空炸弹、燃烧弹。
霎时整个高地都是一片火光,在照明弹和探照灯的光线下,爆炸飞起的尘土、硝烟和燃烧着的树木充斥了整个世界。
随后我就在奇怪,美国佬怎么会在半夜十二点开始轰炸?难不成他们还要跟我们打夜战?过了半个多小时后,见美军没有丝毫停止轰炸的迹象,这才明白过来,这些家伙不是要跟我们打夜战,而是要一直这么轰炸到天亮。
范弗里特弹药量果然名不虚传,这个第八集团军司令在朝鲜战场上因为从不吝惜弹药而出名。这次“表演仗”就更是关系到他的名声和前途,所以他当然不会节省了。
不过说实话,这么做也有一定的道理。半夜轰炸,那隆隆的炮声和像地震一般的震动,就足以让驻守在高地上的战士无法休息,心理素质差的说不准还会崩溃。等到第二天他们进攻的时候,我军自然就是一直疲军了。
但这只是范弗里特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说我们538团,整个180师的战士都是在朝鲜战场上打过来的,早在五次战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美国佬的飞机大炮是怎么回事了。这要是在朝战初期也许还会怕,因为战士们之前对付的小日本、国民党都没有这么猛烈的轰炸过。但是现在……战士们就权当是唱戏的敲了一通鼓罢了。这不?美军的轰炸刚开始,就有战士在桌面上摆起棋盘大杀了起来。
这样的场面我在上甘岭上大慨经历了一个多月,几乎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就更是没什么感觉。我倒是有些担心,江长顺那个连队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保持冷静。特别是林雪那个小丫头……早知道就该到他们坑道里去看看了。
无聊中把目光朝坑道外投去,我就想到范弗里特也有趁着黑夜向记者展示美军武力的意思。这不?外头照明弹、探照灯的光线把整个高地都照得一片雪白,拖着火光呼啸而来的炮弹群,天上密密麻麻或盘旋或俯冲的战机、遍地升起的冲天火光和硝烟,这是一幅多么壮观的战争场景啊
照我想,那些从没有见过如此阵势和记者,说不定会在地动山摇中簌簌发抖,就连照相机都拿不稳了。
没错这就是范弗里特的目的,他不只是想用这些炮弹威慑我们志愿军,还想把那些记者吓倒。不过他这个如意算盘只怕又要落空了,所谓爬得越高就跌得越惨,他从一开始就这么高调出场,就注定他失败后更加颜面扫地……
不过这时候胜败还是未知之数现在的我,需要的是休息
于是我就不再多想,习惯地掏出两团棉花塞住耳朵,往被窝里一滚,就在战士们疑惑的眼神中做梦去了。
清晨,当炮弹的震荡声停下来的时候,我也跟着自然醒了。这是在上甘岭作战时养成的一个习惯。虽然我听不见,但身体时时刻刻都在感受着地面的震动。一旦这震动停了,危险意识就自然而然的把自己从睡梦中拉出来。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拔掉塞在耳朵里的棉花团,接着就听李平和在我面前报告道:“有线通信线路全被炸断,步话机准备不足,很难全面指挥”
这是我早就料到的事,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你负责用步话机与上级联络,有重要军情派通讯员通知我,我上阵地指挥”
李平和也知道这是我的作战习惯,所以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小心点”
我点头笑了笑,抓起靠在坑道壁上的狙击步枪就带着徐永维、张明学钻出了坑道。
钻出坑道一看,好家伙眼前的高地哪里还有从前那一片灌木、树林的影子,全都变成了一片焦土和坑坑洼洼的弹坑。一米多深的战壕、交通壕也被炸成了平地。原本整个高地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这时也不见了踪影,坚硬的冻土层被炸成了半米深的粉末,整个阵地都笼罩在熊熊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之中。
我强压着跑到九连坑道里去看看林雪的冲动,跟着战士们猫着腰朝山顶阵地爬去。
我们必须很小心,因为敌人的飞机就在我们头顶上盘旋,时不时还俯冲下来对着我们投下一枚炸弹或是来一番扫射。但由于战士们互相之间很分散,而且斜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弹坑,敌机俯冲的时候只要往弹坑里一趴,它基本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爬上了山顶阵地,探出脑袋往下一看,黑压压的一大片美军在我们阵地前几百米的距离展开。举起望远镜一看,几十辆坦克轰鸣着在山脚下一字排开,各自调整着坦克炮的角度和高射机枪。再看看对面的902.8……一个个美式钢盔和黑洞洞的枪口就出现在我望远镜的光圈里。
形势显然对我军十分不利,美军占尽了天时、地利。从某方面来说,范弗里特选择了这里打“表演仗”,的确是有道理的。
“突突……”随着几颗信号弹升上空中,美军各式武器很快就开火了。坦克炮、迫击炮、各式枪械、甚至是天空中的战斗机也开始朝我们俯冲下来。各种武器打出的子弹、炮弹,从各个方向朝我们倾泻而来,打得我军阵地土石乱飞、炮声轰响,到处都是子弹和弹片的呼啸声。打得我们几乎就冒不出头来……
美军步兵则趁着这时候高喊一声朝我军阵地冲了上来。
我趴在阵地上等着,等着……
这时的我并没有把脑袋探出去,外面到处都是子弹,把脑袋探出去无异于送死。所以我并没有看到美军,也不知道他们冲到什么距离。战士们也没有把脑袋探出去,如果有的话也都牺牲了,所以战士们也不知道美军冲到什么距离。
但我却并不担心,因为我知道,如果美军冲到我们跟前的话,那么敌人掩护的火力肯定会弱下来,否则他们的子弹将打伤自己人。所以……我只要听他们的枪炮声,就知道敌人是不是冲到跟前了。
想了想,我就高声对身旁的战士们下令道:“上刺刀手榴弹准备”
这次带队上来的是胡彪一营的部队,胡彪跟着我有一段时间了,听见我的命令当然知道我的意图,于是当即指挥部队为部枪装上刺刀,接着再从腰间抽出一个个手榴弹在面前摆好。
近了
我听到美军的嚎叫声,他们一个个都歇斯底里的往上冲,他们似乎毫不怀疑,在这样的炮火和这样的火力之下,志愿军肯定会像那些岩石一样被炸成了粉末。所以毫无顾忌的往上冲,叫喊声比以往我听到的都要响亮
更近了
我几乎听到了他们的军靴踩着碎石带起的哗哗声,但我还是没有命令战士们开火,因为我需要他们冲得更近些。
直到我看到阵地上空亮起了美军刺刀的光辉,才大喊一声:“打”
几乎就在我下命令的同时,战士们不约而同的一拉手榴弹的弦,就朝敌人甩出一排的手榴弹。
叫喊声乍止,那些美军当然也发现了这些投到他们阵营的手榴弹,于是喊杀声立时就减弱了许多。
“轰轰……”的一片巨响,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们的喊杀声就变成了惨叫声。
接着也不等我命令,战士们就大喊一声“杀”就冲出了战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