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多次提醒他,二弟有野心,他却总是说:“兄弟阋墙?不可能,丛彪与我一母同胞,又是双生子,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当事实终于摆在面前,当面临生死关头,她很想问问清风,是否还坚持去相信他的弟弟。
沈静璇苦笑不已,恍惚中,似乎看到了自己没有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孩子……
卧榻上的她,猛地睁开眼,脖子似乎一直被人掐着,直到此时才得以缓过劲来。
她长长吸进一口气,只觉得喉咙又干又涩,她下意识地向腹部摸去——
一片平坦。
这不是梦吗?她又活过来了吗?活在了落水的那一年了吗?还有七年,她来得及谋划与布置吗?
她要设法早点回到安国公府去,否则这一世,沈氏全族,岂不是又要毁在一个宁可鱼死网破的外室手上?
可是,孤军奋战,她能达成这般艰巨的目标吗?
能吗?
额头好烫,脑仁好疼,她垂死惊坐而起,却又很快倒了下去。
北斗转向,参星打横,天光渐亮。
待到晨光熹微,榻上的沈静璇,仍然紧闭双目。
纤纤素手,一只紧紧地捂着腹部,一只徒劳地抓向空中,干燥的唇翕动不已,却喊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一身冷汗的她猛然睁开眼,紧张地打量着四周。
没有咆哮的狂风,没有厮杀的光影,没有一个个离去的亲人,没有,什么都没有。
床脚立着的羊角宫灯,透过湖水蓝的螺纹纱帐,洒进朦胧的昏黄光晕。帐外,青烟袅袅的香炉,在案几上静默守候。
鼻端传来久违的茉莉花香,她终于领悟,这里不再是她惨死的祭台,不是。
叹息一声,她揉了揉刺痛的额头,披上衣服起身,趿拉着绣鞋,下地找水喝。
里间的动静,惊醒了外间的丫鬟。
秋香一个激灵醒来,推了把浅睡的秋芬:“快点,表小姐醒了!”
“嘘——要去你去,我不去。明知那方家大公子不安好心,她却不准你我动手,我不去,看了生气!”秋芬不满地咕哝着,她紧了紧衣衫,撇嘴瞪了眼里间,干脆心一横,合上眼假寐。
秋香捂嘴轻笑:“你这个鬼东西,谁不知道你最忠心,这般跟表小姐较劲,还不是她把你给惯坏了。心疼她就去看看,难不成你再也不做秋月阁的丫鬟了?”
秋芬还是纹丝不动。
“那好,我去了,你好好睡,等你醒了,找老爷请示一下,干脆搬去前院伺候夫人得了!”秋香说着,已经撇下秋芬,独自向里间走去。
但见那秋芬果然中计,虾米一般弹跳而起,抢到秋香前面,清脆的嗓音柔柔地喊着:“表小姐,这可使不得,还是奴婢来吧。”
恼怒地回眸睨了秋香一眼,秋芬掀开门帘,走进了里间。
沈静璇已经在东窗小桌前坐下,斟出一杯凉了的茶,咕咚几口,牛饮下肚。
实在是太渴了,口干舌燥的感觉,折磨了她整整一宿,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斯文。
秋芬忙抢过茶壶,嗔怪道:“表小姐,可不许再这般玩笑了,要是伤了身子,老爷骂奴婢罚奴婢都不打紧,可是奴婢心里会难受。方家大公子,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干脆,奴婢陪你一起喝,省得你一个人不痛快。”
说着,秋芬当真拿起一只杯子,满上一杯凉茶,没两口就下肚了。这叫同甘共苦。
沈静璇凄然一笑,不会有好下场?这世道,恶人有恶报,只是传说罢了。